許懷澤哭笑不得地望著連翹,盡管他已經把羊腿層層包裹了十幾層,她那狗鼻子也能聞到這芬芳撲鼻的羊腿味。許懷澤不是捨不得給她吃,實在是怕她路途顛簸人太辛苦,吃了油腥之物會嘔吐。
可是,連翹打定主意要吃的東西,許懷澤也奈何不了。
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許懷澤割了一小塊羊肉下來,四處撿石頭壘灶架木頭,準備熬羊肉湯給好喝。
聽到有羊肉湯喝,連翹立刻生龍活虎。她嫌許懷澤燒的火不夠大,便親自上陣,在四周找柴火。許懷澤的眼睛一直跟著她,就怕她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會出事。
北疆一年四季都沒有什麼雨水,樹林生長得慢,可以拾撿的柴火也不多。連翹轉了兩圈只找到了一小捆枯樹枝,不夠熬羊肉湯,她便從馬車裡找來小鏟子,試著挖些根莖來燒。
連翹一眼不遠處的灌木叢下,那裡土層虛浮,應該是近期有人在這裡曾經翻挖過。連翹圖輕松,見有些根莖已經露在外面,想把那叢半死不活的灌木挖出來燒。
剛挖了兩下,那灌木叢竟然整片的被翻了起來。
“師妹,怎麼了?”許懷澤見連翹拿著鐵鏟站在那裡發呆,也顧不上管這鍋羊肉湯,走了過去。
只見翻起來的土壤之下,竟然是個大大的蟻窩,成群結隊的螞蟻在忙碌地貯藏食物。
已是十月,此時的北疆溫度晝夜溫差較大,夜晚會到零下五度,冰天雪地,大中午卻又陽光高照,少說也有十度,足夠溫暖。這個時候正是午時,一天最溫暖的時候,但對於螞蟻來說還是有些冷,所以它們都會藏在土壤之下。
連翹翻土看到他們並不稀奇,奇怪的是它們都在搬運食物,而那些食物許懷澤看著眼熟,蹲下身用樹枝挑了幾個來看才發現,原來是肉。
“師兄……”連翹的聲音裡全是疑惑,盡管她什麼都沒說,許懷澤也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且退後,我來挖。”
身為仵作,當然不會降格去挖墳墓,但假如發現此處有可以埋有可疑屍體,他們就要查個清楚。
連翹退後兩步,許懷澤一鼓作氣,將這本已經松動的土全部挖開。不過才挖了三尺深,就看到一具穿著綢緞的年輕男子,衣裳和身體都完整無缺,可是他的頭顱血肉模糊,有些地方還露出骨頭,像一個被砸爛的西瓜,瞪著黑洞似的眼睛,好像在述說他的枉死。
羊肉湯熬好了,卻發現了屍體。連翹和許懷澤都無心品嘗,而是從馬車裡取來香爐,擺在屍體旁邊點燃,二人分別站在屍體兩旁,默唸了一段經文,簡簡單單地做了一場超度的法事。
身為仵作,在驗屍之前,都會有這樣一場法事。
一來是出於尊重,請屍體的主人原諒他們對屍體的冒犯,二是抱著做善事之心,無論是否是枉死都希望屍體主人能早點輪回轉世,投胎到好人家。
正如連知曉所說的,仵作這活既是件積陰德的事,也是件自損福氣的事,多些禮節總不會錯,只要見到了屍體就超度不會錯。
上次許懷澤沒有給雷震天做法事,是因為當時它還只是一張人皮,不算真正意義的屍體。他們去驗屍時,玄鐵城的仵作們已經驗過好幾遍,法事也已經做過,他們自然不必再做。後來發現是雷震天的屍體,沒有再掛回到城頭上示眾三天算是不錯了,又怎麼可能再給他做法事。
在魔鬼城,連翹和許懷澤也曾經給無名女屍做過簡單的超度,只不過沒有用香爐而已。
做完法事之後,連翹動手要脫屍體的衣服,許懷澤伸手將她攔住,說:“你且去喝上幾口羊肉湯,補補身體。這裡或許是附近村莊埋屍的地方,我們不小心挖出來已經是大不敬了,若要驗,也不該由你來。”
“師兄,屍體是我發現的,就算有報應也是報在我身上,怎麼能讓你來驗。”連翹不肯,堅持要和許懷澤一起驗屍。
許懷澤無奈,只好答應。他敷衍地將屍體上半身脫幹淨,左右看看沒有受傷痕跡之後,便把連翹支開,再驗下半身。
死者大約二十二三,身體還很年輕,地底下的溫度足夠低,屍體保持完整。
許懷澤根據屍體被螞蟻啃咬的情況,估摸著他已經死了有一、兩天,奇怪的是,螞蟻沒有啃咬死者的身體,只是啃噬了他的頭部。
就在許懷澤猶豫不決之時,連翹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端著羊肉湯一邊喝一邊歪頭看,問他:“師兄,看出什麼可疑之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