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下亂作一團,方才還津津有味地跟同伴品頭論足的白麵書生,此時抱住同伴,緊張地搖著他喚道:“李生,李生,你醒醒。”
邊說著邊拿拇指去掐他人中,隨著他的動作,李生唇角的白沫逐漸枯竭,眼鼻嘴耳裡緩慢地流出黑血。
圍觀人群一片嘩然,一個大夫擠出來,翻開眼皮看到他瞳孔已經放大,脖頸處溫度逐漸消失,搖頭道:“這位公子已經斷氣。”
白麵書生聞言,登時將一張黃白麵嚇得如金紙,大汗直流,“這……這可怎麼辦……我怎麼跟他老孃交代……”
人群裡有人閑閑道:“死在這風華樓,自然要拿風華樓是問,怕什麼。”
“對,看這書生模樣像是中毒而死…….”
“這風華樓也不知得罪了哪家……”
“還能是哪家……”
“媽呀,死人啦,快去報官……”
趙珊心情甚好地踩下最後一階樓梯。
鋪陳半年,今夜事了總算可以逼出血羅剎這娘們兒,她就不信,血羅剎真能眼睜睜看著她將平洲城這塊肥肉吃下嘴而不做任何反應。
鬧事的,挑釁的,均已出現,她不過是順水推舟,加把柴讓這火燃得更旺一點,一路燒到她身上去。
三年時間,她在醜三孃的耳濡目染之下,早就想通,只有擁有絕對的權力,才有資本護住自己想要的東西。
而她,看重黑風的情報收集能力,不過是想要血羅剎的黑風而已。
她的嘴角浮出一抹模糊的笑。
趙珊的半張臉剛要轉出樓梯口的美人屏風,吳知府帶著一隊持刀侍衛趕了過來,她堪堪收回步子,往旁邊的柱子一閃,拉過身旁低頭緊跟著的美人,和她耳語幾句。
美人面色疑惑,雖不明白為何主子臨時改變主意,但依舊吟吟笑著迎上前。
“吳大人。”美人身姿妖嬈,語氣帶著三分甜,朝吳知府盈盈福了福身。
吳大人面黑如炭,山羊鬍子還沒來得及摸上一把,便聽面前的小娘子語帶不忿道:“小女子左盼右盼,終於把大人您給盼來。”邊說著拿出根絹帕點著眼角,“先前就有人鬧事,小女子想著今天是風華樓的大日子,也沒多計較,將鬧事的人趕出去了事,沒想到……”
她抬起盈盈淚目,含憤帶嬌地看向吳大人,“那暗地裡的歹人一計不成,又施毒計,小女子自知平洲城裡臥虎藏龍,可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寒窗苦讀十餘載,就這樣被人算計了性命……大人,還望大人早日緝拿兇手,替這枉死的書生伸冤做主……”
趙珊早就跟吳知府備過案,說今夜定會有人前來鬧事,吳知府先是不以為然,他治理平洲城三年,兢兢業業,莫說殺人放火,就連小偷小摸都很少發生。
再加上剛在府上發現小女玲兒不知去向,正在府中鬧得人仰馬翻,眼下又遇到這種事,心頭自然不痛快。
他眉頭一皺,山羊鬍生生薅下幾根,怒道:“本官治下三年,竟然有這般不拿人命當回事兒的…….”話還沒說完,又聽到人群裡有三兩人呼痛出聲:“哎喲,我肚子疼……”
也不等吳知府發令,隱在人群中的小廝將喊肚疼的幾人抓出來,扔到吳大人面前。
那幾人躺倒在吳大人面前,死死捂住肚子,翻滾著身體,哎喲哎喲叫得格外大聲。
圍觀的人看著,不由自主地捂住肚子,隱隱約約都覺得自家肚子也跟著疼了起來。
“不幹淨,風華樓的東西不幹淨!”有人剛開口說了一句,隨即又被人幹淨利落地找出來扔到吳大人面前。
這下沒人敢再開口,這風華樓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美人道:“大人,方才這些人用過的東西,小女子已經讓人封住,還請大人替小女子做主,找出幕後真兇,小女子到時候還想要問上一問,到底是跟風華樓有多大冤仇,才做出這等腌臢事……”
大廳這頭按照預定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
隱在柱子後面的趙珊,神色惶恐,手指尖把面前柱子上的朱漆生生摳下好幾塊。
“三少……”路過的小廝見她滿頭大汗,擔心地叫了她一聲。
趙珊緩過神來,紅唇輕啟,“去前面幫襯著梅娘。”
小廝疑惑地看著她有些踉蹌的步伐,搖搖頭,三少這是怎麼了?
趙珊失魂落魄地推開門,隱在窗後,看著此時場中正在與吳知府言笑晏晏的男人。
是何東。
三年未見,他已然褪去青澀,出落得愈發皎皎如玉樹臨風,熙熙攘攘人群之中只一眼,屬他最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