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明國邊境,翠微山中。
隆冬已至,天空飄起鵝毛大雪。
這是趙珊來到顯明王朝遇見的第一場雪。
對於生長在南國的她來說,第一次見到紛紛揚揚的大雪並沒有帶來她想象中的驚喜,她沉默地立在一棟木屋前,肩頭的雪已經快要堆積到頭頂。
那日她慌不擇路,遇到懸崖想要縱身跳下,卻被醜三娘追上,一手刀敲暈帶走。
再睜眼時,她已經被醜三娘和甲八帶到遠離平洲城的地界。
剛醒過來沒多久,她就被醜三娘從床上扛起來,扔到木屋外反省。
混混沌沌地還沒站多久,一直陰沉沉的天空,驟然颳起刺骨的雪風,隨即飄起大雪。
她呆呆地站立在漫天飛雪中,望著不遠處緊閉的木門,心頭一片茫然。
在這裡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緊閉著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推開,暖暖的熱氣順勢傾巢而出,只可惜還沒來得及跑幾步便被屋外凜冽的冷風吹散。
向來喜歡袒露大半個胸脯的醜三娘此時也換上一件夾襖,半倚在門旁,斜眼看向她,語氣冷漠道:“可還想要死?”
風雪沒有吹散她的話語,徑直將它送到趙珊耳邊,趙珊抬起頭,木木地看著醜三娘,搖搖頭。
“進來。”
醜三娘讓開身子,屋裡甲八叔四平八穩地坐在木桌旁,手裡捧著一小壇子燒刀子,就著面前正在鐵架子上烤得吱吱作響的小羊羔,喝得津津有味。
趙珊木訥地挪動身體,一步一步走進屋。
木門在她身後吱呀一聲關閉,身上帶著的雪花被屋內的熱氣一沖,瞬間化作雪水,滲進她的衣裳。
醜三娘翻了個白眼,語氣嫌惡:“還不快回房換身衣裳。”
“哦。”
就那麼一小會兒光景,她方才站過的地面已經暈開一小團水漬,被屋內的熱氣一烘,很快便消失無影蹤。
就如同她心頭的淚,胸口的傷,再也無人可見。
三人一頭紮進顯明國邊境這座叫翠微的大山之後,再也沒有外出。
日複一日的高強度訓練,讓趙珊的心漸漸如同她手指尖的繭巴一樣,越來越堅硬。
她沒有開口問過何東的去向,而醜三娘和甲八也閉口不提何東兩個字,就好像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在他們生活中一樣。
午夜夢回,她從睡夢中哭醒,默默擦幹眼角殘留著的熱淚,感覺一切都如同幻夢。是不是等到天亮時再次醒來,便能重新回到她的生活軌跡,繼續她充實忙碌的大二生涯?
可惜,每次睜開眼,還是熟悉的醜三娘和甲八叔,還是熟悉的接近殘酷的試煉。
“咻”的一聲脆響,她腳下慢了半步,醜三娘手中的水牛皮軟鞭抽上她右臂,瞬間將右臂撕扯得稀巴爛。
她眉頭一跳,突然想起那日他鮮血淋漓的右手。
“還走神!”醜三娘憤怒的話語還未說完,唰唰唰三鞭已至,抽到方才同樣的位置,硬生生撕下一塊血肉,深可見骨。
她將兩片薄唇咬破,硬扛著只哼了兩聲。
“蹲兩個時辰的馬步。”
醜三娘將手中的軟鞭收回,憤憤地扔下一句懲罰,轉身回了木屋。
站在一旁的甲八叔沉吟片刻,走過來,試圖用溫和語氣哄她:“三娘子也是心急……”
心急?
急什麼?
還沒等她開口,甲八歉然一笑,追著醜三娘而去。
她站在原地,蹲著馬步。
右臂上的傷口已經痛到麻木,心頭便沒那麼痛。
天邊飄起細雨,先是潤濕她的頭發,然後浸濕她的衣衫,三娘子撐著把傘過來,不做聲地站在她身旁,替她撐傘擋雨。
她站了兩個時辰,三娘子便撐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後,三娘子反倒因為站立太久而手腳酸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