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和趙山兩個人互相看不對眼,他一直覺得趙山這小子愣頭愣腦,兩隻眼睛純屬擺設,整天紮進深山老林中曬成小麥色,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他那一口白白的牙齒。
無他,每次捉弄他之後,趙山總是快活地大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自從知道他是個女兒身之後,趙山的面容突然在他腦海中生動起來。
她剛睜開眼的那一剎那,他便注意到她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像是用山澗滌洗過一般清亮。
猛地被她一看,他頓時覺得心裡癢酥酥的,像是初春時節飛舞的漫天柳絮,毛茸茸的撩撥得他渾身不自在。
他有些慌亂,順手拍了她一巴掌,她沒像以往那樣一蹦三尺高,而是呆呆望著他,讓他更加不自在。
何東清清嗓子,“不早了,吃飽了就去睡吧,一會兒我讓阿鳶過來收拾。”言畢轉身就要離去。
趙珊趕緊在身後討好道:“不用不用,都這麼晚了,不要打擾鳶姐姐休息,我睡飽吃好了正好動一動。”說完手腳利落地收拾起桌碗碟盤。
肚子裡一下子裝了這麼多食物,歇過後她還打算出門跑跑步練一練。
這幾日因為各種原因耽擱了以往雷打不動的每日訓練計劃,她總感覺身上的肌肉已經有些鬆弛,眼下這具身體簡直就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範本,她一定會好好珍惜,把她練得更健美。
何況,打老虎她彎弓射箭時,明顯感覺到身體裡那股蠢蠢欲動的原始本能,要是能夠盡快將這項技能拾起來,以後就可以靠打獵維持生計。
畢竟,她有手有腳,不可能一直依靠河東他們善心提供生活所需。
靠別人只是一時,久了,人憎人厭,自己也覺得低人一等。
趙珊看著屋外天空中懸掛著的明月,四下張望,周遭靜悄悄的都陷入沉睡之中,只留不知疲倦的蛐蛐兒在牆根低低鳴唱。
她活動活動筋骨,深深吐了一口氣,圍著小路慢慢跑起步來。
眼下應該是秋季吧,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幹爽清涼冷意,她跑過竹林旁,影綽綽的竹林深處有點點熒光閃爍。
趙珊起了好奇之心。
她七歲的時候,福利院有一次失火需要修整,蘇院長把她和幾個小不點兒一起送到鄉下一戶人家寄養。在那裡,她看到過最美麗的夜景。
那些小小的蟲兒,拖著屁股上綠瑩瑩的小燈籠,排起隊,從稻草堆這頭飛到那頭,一閃一閃的像是跨越天穹的銀河,卻比銀河冰冷的星光溫暖上許多。
她和幾個小不點兒趴在稻草堆上靜靜地看著,慢慢睡過去。
趙珊慢慢靠近在竹林深處遊弋著的熒光。
秋風拂過,竹子不動,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平添了一分看不見摸不著的淒冷之意,隱隱約約傳來幾聲透著寒氣的呻吟。
趙珊猛地停住腳步,側耳傾聽,除去竹葉響動,再無其他聲響。
她繼續往前走。
那呻吟又斷斷續續響起。
竹影重重,像是有人在其間低語。靠得越近,那聲音越悽慘,像是從地底深處,煉獄之中發出來,不懷好意的鬼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