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如意跟著爺爺去拜見了老祖宗,八十多歲的老人身穿灰色僧衣住在玉府西南角。
據爺爺說,老祖宗這些年修身養性,足不出戶,成日裡吃齋唸佛,對於凡塵之事一概不理。
如意見到的老祖宗一襲僧衣加身,靜坐於內室,皺紋深深淺淺爬滿雙鬢,滿頭銀絲傾瀉而下,頗有幾分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沉靜,一個看淡世事的平常老者罷了,絲毫看不出年輕時賭盡家產的瘋狂。
如意兄妹幾個乖乖跪下磕頭,老人家淡淡點頭,眉眼深處一片平靜。
“爹,老三該怎麼處置?”玉自森靜坐在一旁喝茶,似是平靜無波的問道。
氤氳的熱氣擋住了他眼裡的漣漪。
即使幾十年過去,他對於老三母子兩人的恨意絲毫不減,他忘不了年幼的自己摸著孃親冰涼雙手時的觸感,忘不了孃親精緻的眉眼慘白的模樣。
這些年的午夜夢迴,他總會夢見孃親指責的看著他,眼裡的失望和冰涼,冰凍了他半個人生。
他知道娘是在指責他呢,怪他沒有讓那母子二人得到該有的報應。
這半生裡,他也日日掛念這件事,他定要讓那母子二人付出應有的報應,如此才能告慰老孃的在天之靈。
如今他也老了,也許不久之後他就要去見地下的孃親,興許孃親還能像幼時一般對自己溫暖的笑笑。
孃親逝世時那般年輕,自己老成這般模樣了,有朝一日見面她還能不能認出自己呢?
“……”老祖宗眼裡泛起漣漪,拿著經書的手指慢慢摩挲著書頁。
這個兒子心思現在深不可測,他已經完全掌控不了了。
當著這麼多小輩問自己,不就是想讓他為難麼?
害怕自己偏心不忍心處罰老三,其實自己就是個糟老頭子,什麼權利都沒有,左右得了什麼呢?
可那是自己深愛的女人留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血脈,縱使他千錯萬錯,自己怎麼忍心傷他!
“怎麼?爹爹沒想好嗎?”玉自森看著自家老爹張了又合上的嘴唇,追問道。
“你們兄弟倆商量著辦吧,不必問過我……”老祖宗張張合合半天才吐出這句話,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瞬間老了幾歲。
玉自森瞭然的笑笑,這就是他的目的。
“那兒子們這就召集幾個族老商議此事,還請爹爹好好保養身體,看看玉家的害群之馬會得到怎樣的報應!”玉自森神情淡淡,似是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
“……都出去吧!”老祖宗無力的揮揮手。
他才是玉家的罪人,一切錯都在自己身上,兄弟之間何必相煎?
但是這話他說不出口,一旦自己維護老三,老三受到的罪責一定成倍增加。
他倆兒子的心性他再明白不過。
老祖宗無力的揮揮手,苦澀的扯扯嘴角。
眾人依次出了老祖宗的屋子,沒人看見,兩行清淚從老人家鬆弛的眼皮下滾滾而下。
接下來是玉自森召集族老商議此事,玉家十歲以上的男丁才能參加,如意樂得自在,跟著倆丫鬟回了聽雨閣。
及至黃昏時分,如彥使人喚瞭如意去了錦繡院。
如意到時,一家子都已經齊全了。
如彥和玉老爹低垂著頭不言不語,氣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