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鐘後,王四川再去看他,他已經永遠睡過去了,在他最熟悉和熱愛的駕駛艙上。他胸口的傷是致命的,折斷的肋骨刺穿了他的胸口。伊萬諾維奇,三十七歲,犧牲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他並沒有什麼大義,單純追隨著他那份沉默同時又熾熱的愛來到了這裡。
他還是保持著他一貫冷靜的表情,瘋狂的伊萬在死前,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如果我成功了,那麼我擁有了她,如果我失敗了,至少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我了。”
沒有人能忘記一個為了自己敢拿轟炸機做泰格爾空翻的男人,我想不僅是袁喜樂,我也無法忘記。
我們沒有移動他,事實上也無法移動,我們沒有過多地悲傷,我總覺得伊萬這樣的男人不會領情,而且伊萬也不是唯一的犧牲者,朱強、副駕駛後來也犧牲了。
事實上,朱強可能在被拖出飛機殘骸的時候已經死了,只不過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很可能是內傷死亡。副駕駛一開始還很精神,等我處理完老田,他已經渾身冰涼了,估計也是內傷。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坐在那裡,等待可能的救援。然而四周什麼都沒有發生。王四川恢複體力後,找了一圈,回來後面色蒼白,對我道:“這裡非常不對勁,所有的東西都被拆掉拿走了。”
我很佩服王四川的抗壓能力,如果不是他過於強調個人喜好,這個領隊應該是他最合適,而我已經接近了極限,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
在他的催促下我才站起來,和他去巡視了一圈,立即發現,這裡的變化,不僅僅是不對勁。
如果只是這裡的人莫名其妙地撤走了,我倒能抗壓想出很好的理由來,不管正確與否,先說服了自己再說,但是這裡四周的情況太不尋常了。
我不僅沒有在四周看到任何遺留下來的裝置和廢棄物,甚至連之前記憶裡很清楚的一些焊接痕跡都找不到了。
四十七、噩夢
所有的地方都一層濃鏽,沒有任何修理或者是被加固過的痕跡。這裡看上去,不是沒有人,而是好像從來沒有人到來過。
我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人能做到完全消除痕跡,而且是在這麼大的一片區域裡。
“你怎麼想?”王四川點上煙問我,“狗日的這地方究竟是怎麼了?”
我想他心中早有了和我一樣的判斷,但是,他無法從這判斷中得出結論。事實上結論可能只有一個,但是說出來實在太難讓人接受。
不管怎麼說,我只能自己說出來了。我道:“看樣子,我們降落錯地方了,這地方不是我們出發的地方……日本人在深淵附近造了不止一個大壩。”
“你是認真的?”王四川問。
“難道還有別的解釋嗎?”我道,但心裡還是不信的。大壩四周的各種附屬建築看上去如此眼熟,還有水下的屍袋,我無法精確地記憶這些淩亂的細節,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是我們來時的地方,除非小日本偏執地把所有的基地都造成一樣的,否則實在太奇怪了。
“跟我來。”王四川想到了什麼,他把煙頭一丟,往邊上跑去,那裡有一座水泥塔。
“你幹什麼?”我問。
“我在那座塔裡關了三天禁閉,為了打發時間,我在牆上一些隱蔽的地方刻了些東西,他們不可能知道。”他道。
我們一路沖進了關他的禁閉室裡,那是個很小的房間,他跑到牆邊,挖出了一塊磚看。“沒有!”他面色蒼白,“真的沒有!這裡真的不是……但是這房間,和關我禁閉的那間一模一樣!”
我看著禁閉室的牆壁,上面有日文標語和很多的黴斑,另一邊是透氣窗,能看到下面的水面和我們墜機的現場。邊上有一個探照燈,但是沒有任何的光,我只能借著飛機上沒有完全熄滅的火焰,看到墜毀現場的全貌。
一看之下,我就愣住了。
看著還在燃燒著的飛機殘骸,我忽然覺得整個場面非常熟悉,好像眼前的墜毀現場,我之前也看到過。
這種熟悉感非常強烈,我知道不是錯覺,等我仔細回憶,就想到了是怎麼回事,劇烈的毛骨悚然頓時讓我如墜冰屋。
我發現,剛才我們墜毀的那架飛機殘骸在水中的位置和姿態,非常的眼熟,那突出水面上的翅膀,燒焦的機身,和之前在水下看到的那架二十多年前墜毀的深山,竟然一模一樣。
我無法理解,我以為我看錯了,又以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