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人不一樣,我一開始看不慣這幫老爺,主要是早先親身經歷過一件事情。在地方上,我認識一個蘇聯專家,因為對中國的地理環境不熟悉,他在一塊鹽堿化很嚴重的地上強制使用堿肥,導致兩千多畝田三年絕收。最後受處分的是那個生産隊長,甚至坐了牢,那專家卻只是被調回了蘇聯。
不一會兒幾個醫生出來了,我站起來想進去,卻被為首的醫生攔住了:“讓他們單獨待會兒,你回去吧。”
“單獨待會兒?”我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為什麼?我進去看一下。”說著抓住機會往裡鑽,被醫務長一下拉住了。
“你識相一點,知道裡面是誰嗎?”
我冷笑道:“管他是誰,那個蘇聯家夥就不是人了?我和袁喜樂也是戰友,沒有理由不讓一個無産階級對他的戰友表達關心。”
“誰管你是無産階級戰友還是什麼。”醫務長抓住我不放,“裡面的事情和無産階級沒關系,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人家小夫妻的事情你摻和什麼?”
我掙紮了一下,忽然愣了:“你說什麼?小夫妻?”
“伊萬同志是袁喜樂的未婚夫,從蘇聯千辛萬苦過來的,人家三年沒見面了,你不能識相一點?”
說話間,我已經被拉離了帳篷,還是沒反應過來:“未婚夫?”
醫生們看到了我的表情,好像感覺到了什麼,都笑了起來。其中一個搖頭道:“原來是你表錯情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無産階級戰友,以後想追人先打聽清楚。”
醫務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都什麼時候了,別胡思亂想,年輕人不要真以為什麼錯都能犯,快回去吧。”
說著一行人散開,我呆呆地站在那裡,心中很不是滋味,過了一會兒我才有一股無明火從心底升上來,立即離開了那裡。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自己在火什麼,也許是在火自己的可笑。早前和袁喜樂的一切鏡頭在我腦海裡一幕一幕地閃過,我之前認為那些都是因為我而變得特別,但忽然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了,也許只是偶然,只是平常的在恐懼時候的依戀。
她是有未婚夫的,天哪,那她之前心中早不可能有我什麼事情。果然只是我多想了嗎?
那黑暗裡的四天四夜,到底算什麼?
然而在憤怒中我又感到一絲輕松,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倒回歸正常了,我就當做了一場夢,沒有什麼好思念的,也沒有什麼可發愁。
可以說這個夢醒得正是時候。
我心裡百味雜陳,以前看小說,寫到裡面的男女主人公産生各種情愫,總覺得言過其實,然而這一刻我腦子裡空空如也,又明確地感覺到這種空白的背後,是那麼多無法形容的心情。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不想看到那個帳篷,就算遠遠地只是瞟到一眼我都覺得心跳加速,然而那帳篷的位置最高,我怎麼躲也躲不掉。
我在整個營地裡亂走,終於走到了大壩上。
整個大壩空無一人,冷風濃烈,看著那虛無的黑暗,我逐漸平靜了下來。我嘗試著一點一點坐到大壩的邊緣,把腳垂了下去,抬眼看向前方。
巨大的黑暗讓我頭暈目眩,我腦子裡的雜念好像被黑暗吸了出去,人世間的一切,和這大自然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我打定了主意,我要制伏那下面的存在,現在沒有什麼能讓我恐懼了。
現在想來,那幾個小時的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