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後勤部隊,給羅瑞卿養過馬,解放後又回到了黑龍江老家,在一個煤礦當礦長。
他因為這層關系才進了勘探隊,不過過程並不順利。那時候國家基礎工業建設需要能源,煤礦是重中之重,他老爹的後半輩子就滾在煤堆裡了,偶爾回家,也是張嘴閉嘴礦裡的事情,連睡覺說夢話都還是煤,他老媽沒少為這事和他爹吵架,所以他從小就對煤有強烈的厭惡感。後來分配工作的時候,他老爹想讓他也進煤炭系統,他堅決拒絕了。當時他的夢想是當一個汽車兵,後來發現汽車兵是另外一個系統的進不了,最後在家裡待業了半年,只能向他老爹妥協。但是他那時提了個條件,希望在煤礦裡找一個最少接觸煤的行當,於是就進了礦上的勘探隊,沒想到幹得還不錯,後來因為少數民族政策被保送上了大學,最後到了這兒。
我聽著好笑,確實是這樣,雖然我們是礦業的源頭,但是我們接觸到礦床的機會確實不多,機率上說,確實我們遇到煤礦的機率最低。
他說完接著就問我家的情況。
我的家庭成分不太好,這在當時不算光榮的事情,就大致告訴他是普通的農民。
其實我的爺爺輩也確實算是農民,我祖上是山西洪洞的,我爺爺的祖輩是貧農,但是我爺爺據說做過一段時間土匪,有點家業,土改的時候被人一舉報,變成了反動富農。我爺爺算是個死性子,就帶著我奶奶我爹我二叔跑了,到了南方後讓我爹認了一個和尚做二舅,隨著那和尚才把我爹我二叔的成分定成了貧農。所以說起我的成分是貧農,但是我爺爺又是反動派,這事情在當時算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聊完背景又聊風土人情,聊這兒發生的事,我們一南一北,一蒙一漢,有太多的東西可以說,好在我們都是吃過苦的人,熬一個夜不算什麼,第一個晚上很快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天,營部就派了個人來接待我們,說是帶我們去了解情況。
我對那人的印象不深,好像名字叫榮愛國,年齡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的樣子搞勘探的,風吹雨淋,普遍都顯老,所以也分辨不出來)。這個人有點神秘兮兮的。帶我們四處看也是點到為止,問他問題他也不回答,很是無趣。
從他嘴裡,我們只聽到了一些基本的情況,比如說七二三其實是三年前就開始的專案,但是因為人員調配的原因直到今年頭上才開工雲雲,其他就是食堂在什麼地方,廁所怎麼上之類的生活問題。
之後的一個月,事情卻沒有任何進展,我們無所事事地待在營地裡,也沒有人來理會我們,真是莫名其妙,老資格的人後來忍受不下去,在我們的慫恿下幾次去找榮愛國,卻被各種理由搪塞掉了。
此時我們已經嚴重感覺到了事情的特殊性,大家都人心惶惶,有些人甚至猜測是不是我們犯了什麼事情,要被秘密處決掉了?這種事情樣板戲裡很多,我們聽了傳言只能心裡直發澀。
當然更多的是一些無意義的猜測。內蒙古的秋天已經是寒風刺骨,南方過來的人很難適應,很多人都流了鼻血,在我記憶中,那一個月我們就是在火爐炕上,一邊啃玉米窩頭聊天,一邊用破襪子擦鼻血度過的。
一個月後,事情終於出現了變化,一個星期三的清晨,我們迷迷糊糊地重新被塞上了卡車,和另外兩車工程兵,繼續向山裡開去。
此時我的心情已經從剛開始的興奮和疑惑,變成了惶恐,透過大解放軍車的篷布,看向臨時架設的棧道外連綿不絕的山巒和原始森林,再看看車裡工程兵面無表情的臉,氣氛變得非常僵硬。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大家都靜靜地靠在車裡,隨著車子的顛簸,等待這一次旅途的終點。
二、目的地
山裡的路都是工程兵臨時開出來的,一路上到處可見臨時架設的橋和鋸斷的樹木,不過這種臨時的山路,依然和真正的路有巨大的差距。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沿著山坳走,很多地方,都只是開出一道樹木間可以透過的“空隙”而已,一路上的顛簸和曲折,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在車上的時候,我們還曾經試圖推算出我們所在的位置和要去的地方,根據來之前聽到的訊息,七二三工程部應該在大興安嶺地區,但是一路過來又感覺不是很像。有去過大興安嶺的人告訴我們,這裡連綿的原始森林和其他地方並無差別,但是顯然地勢地貌並不相同,氣溫也沒有大興安嶺冷得那麼霸道,說起來,倒有可能是內蒙古狼山一帶。而現在,顯然是要把我們帶入森林深處。
這些當然都只是推測,其實直到現在,我們也不知道當時那一片區域到底是哪裡,按照老貓後來的說法,他說那一片山區的廣闊程度,讓他感覺我們甚至有可能已經過了中蒙邊境,是在蒙古的境內。
這一路走得極其艱苦,因為車是跟著山坳的走向走,而山坳是隨著山脈走,車在山裡繞來繞去,我們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坐到哪裡是哪裡。車又開得極其慢,中途不時地拋錨,車輪還經常陷在森林下的黑色落葉土裡。我記不得有多少次在瞌睡中被喚起來推車了,最後到達目的地,已經是四天五夜之後。
我現在還記憶猶新。出現在筋疲力盡的我們眼前的目的地,是一處山谷,這裡應該已經是原始叢林的核心區域,但我們卻在這裡的草叢裡,看到了大片已經生了鐵鏽並且爬滿了草藤的鐵絲網,眼尖的還看到,那些綁鐵絲網的木頭樁子上,塗著幾乎剝落殆盡的日本文字。
在那個年代大家對於這種場景都不陌生。這裡是東三省,日本建立偽滿之後,在這片土地上偷偷幹了不少事情,我們搞勘探的時候也經常在山裡看到被日本人廢棄的秘密掩體和建築,大部分在他們撤離的時候被澆上汽油整個兒焚毀了。有些建築裡的設施都很古怪,我在東北曾經看到過一座三層樓,裡面的房間都只有半人高,沒有樓梯,上下靠一根鎖鏈,根本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的。
穿過鐵絲網,樹木之後出現了很多破敗的木製簡易屋,上面爬滿了幾層草蔓,屋頂都被樹葉壓塌了,看樣子廢棄了沒四十年也有三十年了。在簡易屋的一邊,有我們解放軍的卡車和十幾個軍用帳篷,幾個工程兵看到卡車過來,都走到跟前幫我們接行李下車。
我們在這裡又看到了榮愛國,但是他沒跟我們打招呼,只是遠遠站著看我們,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後來想想,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事實上,他到底是不是叫榮愛國,我也不能肯定。這個事件結束後,因為工作關系,大部分人我在後來都不止一次見到,唯獨這個人,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聽說過。當時也問過很多工程兵部隊的老軍官,其實不乏一些人脈相當廣、待過很多連隊的政委,但他們都告訴我不知道這個人。所以我後來想想,這個榮愛國的身份並不簡單,肯定不是普通的工程系統裡的人,當然,這是後話,和這個故事一點關系也沒有。
下了車之後,我們被安頓到了那些簡易木屋裡,那些房子以前是給日本兵住的地方,各種傢俱都很齊全,只是破敗得實在太厲害了,木頭一掰就酥。我們進去的時候,發現屋子已經簡單收拾過了,撒了石灰粉殺蟲子,但幾十年的荒廢是收拾不幹淨的,木頭床板一抖全是不知名的死蟲,木頭非常潮濕,根本沒法睡,我們只能用睡袋睡在地上。
我個人很不喜歡那些簡易木屋,感覺在裡面氣氛很怪,相信和我同年代出生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一站到和日本有關的地方,就會感覺到一種沉重,很難釋懷。無奈當時無法選擇。
收拾完後,有小兵來帶我們去吃飯。
我們幾個混得比較熟的人,都跟著老貓,因為這裡似乎就他最有譜。我看見他下車的時候,看著那些帳篷似笑非笑了很長時間,好像知道了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老貓這個人喜歡玩深沉,我站在他身邊,就感覺比較有安全感。
一個下午無話,傍晚時分,我們被帶到了一個帳篷裡,二十幾個人鬧哄哄地席地而坐,前面是一張幕布,後面是一臺幻燈片機器,我們叫做拉洋片機。這擺設一看就知道,這是要給我們開會了。
主持會議的是一個大校,我記得以前應該見過他,但是想不起來是在哪裡。他先是很官方地代表七二三歡迎我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