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厚重的雲霧忽然遮住了日光,青空頓時陰鬱起來,變得有些涼颼颼的。
王浩大的雙唇瞬間蒼白,抖動著張了數次,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你別太……”雖然知道此刻說什麼皆是枉然,夏清時還是想要寬慰他。
只是剛說出三個字,便聽王浩大愴然道:“阿霜……她怎麼去的?”
沈臨洛回道:“我們來此正是為了查詢殺害畢霓霜的兇手……”
“殺害?!”王浩然轟的一下站了起來,雙目通紅的瞪著沈臨洛,“阿霜向來不愛與人來往,這幾年裡,只是僅僅與我多言兩句,卻也僅此而已,怎麼會,怎麼會有人要殺她?”
話音剛落,院子裡的門猛然間被人從外撞開,闖進來一個扛著鋤頭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喘著粗氣,一看到院子中央站著的王浩大,便氣急的喊了起來:“王大哥,你快去看看吧,你家桃丫跑鹿子林裡去了!”
“什麼!”王浩大蒼白的臉色一下變得鐵青,便連面前坐著的兩個官爺爺顧不得了,撒開腿便奔了出去。
剩下夏清時和沈臨洛兩人面面相覷,只得起身,問那青年人:“這是怎麼了?”
青年人本也欲追著去,忽然聽兩位衣著華貴的人發問,下意識的便恭敬的回道:“官爺有所不知,那鹿子林便是當年瘟災時埋屍體的地方,這麼多年了,沒人敢進去,早就變成了豺狼虎豹的窩,前幾個月,隔壁老花家二丫頭誤打誤撞進去了,不出半個時辰,被人找到時,便已只剩了一堆爛骨頭,老花也是隻那一個女兒,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場就不行了……”
當下夏清時便決定和沈臨洛一同前去鹿子林,幫著王浩大去找阿桃。
在芳菲院後面的山坡下,橫跨過一條小溪,再往前一直走上半盞茶的功夫,眼前便會出現一片密林。
這一帶連田地也沒有,格外的荒寂,卻遍地是野草野花,低矮的藤蔓結滿了紅紅黃黃的小指頭大的果子,偶爾一腳踩下去,還會驚起三兩只毛茸茸粉嘟嘟耳朵耷拉著剛出生不久的小兔子。
因此,孩子們愛往這裡來。
那密林名叫老鷹林,鹿子林還在老鷹林裡邊。
再膽大的孩子往往走到老鷹林跟前便不再往裡進了,因為他們都是聽著老鷹林裡的恐怖故事長大的。
像幾個月前的花二丫,和今天的王桃這樣,能走進老鷹林,再往裡,進到鹿子林裡去的,當真是例外。
要不是那青年人在這老鷹林邊上採藥草,恰巧看見了,只怕那王桃便連屍骨也找不到了。
夏清時一邊聽那青年人說著,一邊邁腳走進了老鷹林裡。
這老鷹林不知是幾百年前的林子了,林子裡的樹又粗又大,遮天蔽日般,甫一進來,夏清時便覺得春日的暖和氣息瞬間不再,只餘下些寒徹的風在樹木間來來回回,攪得樹葉一個勁沙沙沙響個不停。
夏清時搓了搓手,抬頭望去,鬼手一樣扭曲著的樹枝,將天空四分五裂,陽光稀薄晦暗。
難怪小孩子最多走到老鷹林,即便是夏清時走在這裡邊也覺得陰測測的,腳踩在咔嚓咔嚓的落葉上,心裡頭不自覺的便發毛,若是一個小孩子,哪還有膽子能繼續再往裡進?
想到這兒,卻也起了疑慮,那阿桃不過七八歲,又是個女孩子,怎麼會一個人進到那鹿子林裡去了呢?
“鹿子林就在前邊,那的樹長得更大些,即便是白日裡,也如同傍晚一樣。”
直到走到鹿子林跟前,夏清時才明白那青年人一點也沒有誇張。
不知道是不是當年的瘟災,那些堆砌在林子裡的屍體滋養了那兒的樹木,鹿子林裡的樹粗壯得驚人。
沈臨洛回轉過頭來看了夏清時一眼,率先走了進去。
如果一開始進老鷹林,夏清時只是覺得樹蔭遮蔽了陽光,有些冷風吹拂,那此刻,是她是真的冷了起來。
一股陰冷的氣息順著她的褲腳往上爬,沒走幾步,手腳便都冰冷了起來。
沈臨洛見夏清時臉色有些難看,剛想取出袍子來替她披上,耳邊忽然聽見青年人一聲驚呼:“王大哥在那兒!”
夏清時抬眼望去,果見王浩大停在了一株大樹下,直愣愣的站著。
那株大樹生在一個略微傾斜的陡坡上,夏清時看不到陡坡下有什麼,只是那王浩大似乎直勾勾的注視著陡坡下的什麼東西。
只一瞬間,王浩大忽然向著陡坡下沖了下去。
夏清時趕緊奔了過去,只見阿桃一動不動的坐在陡坡之中,而在阿桃跟前的是一大片屍體……
足有二十來人,看著模樣死亡不過幾日,只是輕微的發青發臭。
王浩大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滑了下去,一把抱起阿桃便往回跑。
阿桃這個時候才哇的一聲,伏在王浩大的肩上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