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嗓音有些暗啞,刺耳大聲說話,顯得聲音便如鋸木般刺耳難聽。
夏清時背心一涼,聽那婦人的意思,只要有外人來這村裡,便會被當做妖孽,砸成肉泥……
這是何等的涼薄殘忍,泯滅人性。
只是再不甘,也是無奈。夏清時眉毛一根根揚了起來,臉色漲得通紅,卻始終奈何不過捆住她的牛皮繩。
再猛力的掙紮,皆是徒勞。
她抬起了臉,雨水將她臉上的泥濘皆沖開了去,夏清時抬眸,見一個人抱著一塊臉盆大的硬石,正一步一步向著昏迷不醒的段南唐走去。
眼看著那人滿臉的兇狠戾氣,大叫一聲,舉起硬石便要朝段南唐低垂的後腦生生砸下去……
夏清時寒毛頃刻間豎了起來,心遽然皺緊,彷彿有一隻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心髒,讓她頓時便不能呼吸,不能自已。
下一刻,一道桀桀的閃電從半空中劈落。
將昏暗的天空瞬間點亮,又重新歸於黑暗。
緊接著,雷霆萬鈞而起,震耳欲聾地從蒼穹之下滾滾而生。
那人嚇了好大一跳,將手裡的石塊一扔,撲通一聲匍匐在了地上,連連的對著天空磕頭。
半晌,連滾帶爬的逃回人群中,口齒不清的喃喃道:“殺不得,這觀音山裡出來的人殺不得,要遭了天譴……”
“住口!”老婦拿著木棍用力一拄,掃了一眼夏清時和段南唐,又望了望天空中厚重的雲層裡,明明暗暗的雷電。
猶豫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那便將這兩人綁死了扔蛇妖洞裡去,若不是蛇妖變的,便叫那妖怪吃了他們!若是蛇妖,綁死了他們,餓也餓死了!”
夏清時這才鬆了口氣,心中第一次感激往日裡自己最害怕的轟隆雷鳴。
她不信世上有什麼蛇妖,只要能遠離這群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村民,便有生的希望。
天光漸漸越來越亮,傾盆的大雨淅淅瀝瀝起來。
夏清時與段南唐渾身上下被人密密麻麻的纏滿了繩子,抬著往老林子裡走。
抬眼,只能看到一簇又一簇,繁密茂盛的樹枝,天空被遮掩得一絲縫隙也沒有,有雨滴順著葉脈滴下,落在夏清時的臉上。
一顆顆晶瑩透亮,倒像是剛剛湧出的淚珠子。
足足走了一個上午,夏清時眼前的樹枝忽然一下後退開去,露出雨過天晴後,澄澈的天空。
然後,視線一晃,她整個人便被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抬著她和段南唐的幾個村民似乎頗為忌憚,望了望一璧山下黑黝黝的洞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再往前半步。
“不如,就扔在這兒吧。”一個羊角鬍子中年男人忐忑到。
另一個穿白褂子面板黝黑的人有些猶豫:“可老祖宗讓我們……給扔進洞裡去……”
羊角鬍子喃喃:“老祖宗又沒跟著來,你不說我不說,誰又知道!”
“可是……這……”白褂子仍舊有些踟躕。
哪知那山洞中忽然一股涼風吹來,驚得洞外的一群人,驚叫一聲,再不管夏清時和段南唐,竄進林子裡,一溜煙便跑沒了影子,只驚起一群山雀,撲騰的翅膀飛上了天空。
夏清時動了動,可全身上下纏得死死的,竟連朝著段南唐的方向挪過去一寸也難。
“三殿下,醒醒,三殿下!”她只得扯開嗓子喊了兩聲,段南唐卻仍是一動不動。
夏清時有些惱火,再這樣下去,只怕真會被餓死,即便餓不死,這山林子裡什麼豺狼虎豹沒有,她與段南唐兩個大活人,綁得這樣規矩,簡直是現成的美味佳餚。
與阿爹隨軍作戰時,夏清時學過很多雙手被繩索束縛住時的脫身技能。
可此刻綁住她的不是普通的麻繩,而是牛皮繩,這繩子柔韌極好,彈性也強,如果只有一根,倒很容易便崩開了,可若是被這泡過水,濕透了的牛皮繩一圈一圈的死死捆住,那便是有再大的力氣,也是撐不開的。
夏清時一下將頭放在了層層落葉之上,看著一隻只細小的螞蟻在身邊悠閑自由的爬來爬去。
之前還覺得自己不過是隻小螞蟻,此刻看來,便連螞蟻也不如了。
夏清時嘆息口氣,歪著頭讓冬日裡暖和的陽光打在自己冰涼的臉龐上,一邊思忖著該如何是好。
正想著,忽聽那黑黝黝的洞裡,傳來嚓嚓兩聲清晰的響動。
有什麼東西,正從黑暗之中,一點一點,接近洞口這兩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