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影微晃,一個略顯病態倦容的女人慢慢地從幔帳中探出了臉來。
這便是靜嫻貴妃了。
夏清時見靜嫻貴妃一坐起身便輕咳了兩聲,忙有宮女從外湧入,替貴妃披衣撫背。
靜嫻貴妃揮了揮手,自己撐著從床榻上落下地來,僅著單衣的她看起來便如紙片般孱弱,走起路來似弱風扶柳,一步一晃的緩緩踱到大殿中。
夏清時早知道靜嫻貴妃向來身子不好,卻也沒有想到竟壞到這個地步,看起來搖搖欲墜般,只覺得每走一步彷彿都要了她的全部力氣。
不過,想來,昨日最後一次昏迷前,看到的那即將從簾帳中探出身來的人影,必定是眼前這貴妃娘娘了。
只是不知,這貴妃昨日為何要那樣不客氣的將自己擄來綁在那暖閣之中。
“說了本宮身子不適,怎麼還讓人硬闖了進來?”靜嫻貴妃往殿中一坐,聲音纖弱,卻滿含慍怒。
先前守在殿門前的宮女忙跪了下去:“娘娘恕罪,公主她沒有站穩,無意冒犯娘娘。”
靜嫻貴妃蹙著的眉毛一展,擺了擺手:“罷了,罷了。”
說著抬眼看了看已被人扶起的夏清時,緩緩道:“可有摔傷哪裡嗎?”
夏清時忙謝恩貴妃關懷,恭謹請安行禮道:“葵姬見過貴妃娘娘,只是一時頭暈,並無大礙。”
靜嫻貴妃鬆了口氣,眸光關切的看了夏清時頭上的傷一眼,複又嘆道:“你便是妤嬪的女兒?”
夏清時迎著靜嫻貴妃的眸光看去,想要看清她眼裡有幾分的真切,良久方回道:“娘娘昨日不是見過葵姬嗎?”
靜嫻貴妃目光中生出些許疑惑,那疑惑顯得分明,倒不像是裝的:“昨日?本宮與公主今日有幸得以初次相見,昨日又怎會見到公主?”
夏清時暗襯,昨日貴妃欲出簾帳之時,自己便已暈了過去,確實並未見到彼此。
遂頷首道:“今日確是初次見面,只是娘娘昨日既然並未與我相識,為何要費了心力將我擄進這怡和殿中,綁在右邊暖閣的椅子上……”
話還未說完,靜嫻貴妃已沉了臉,出言喝道:“胡言亂語,今日之前本宮從未與公主有過絲毫的接觸,不知公主為何要如此誣賴本宮!”
夏清時眉頭一皺,細細的打量這怡和殿中情狀,確實與昨日所見一模一樣。
只是,夏清時將這大殿反反複複看了個遍,總覺得有哪裡似乎不妥,卻也始終沒有瞧出來。
夏清時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只是若靜嫻貴妃一定咬死了不承認,她也無可奈何。
又仔細看了一圈殿中服侍的宮女,昨日所見之人,床邊立著一動不動的侍女,那穿粉衫子供鮮花進來的小宮女,還有那個好心腸替自己喂水的嬤嬤,竟一個也不在其中……
真是奇怪……
夏清時默然半晌,又如同掉進了夢魘之中一般,分不清真假虛實,她伸手摸了摸腦後那真切的痛楚,才敢肯定昨日的一切確實是真實發生過的。
於是一揚眉:“貴妃娘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昨日所做的事,哪怕是抹除得再幹淨,也總會有跡可循。”
見靜嫻貴妃詫異不已,震得說不出話來,夏清時接著道:“一個人不可能憑空消失,那個宮女的死總會被揭露出來,而那幾個被你費心替換掉的奴婢,我也一定會一個一個找出來的。”
夏清時不知道黑衣人與靜嫻貴妃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系,只是既然靜嫻貴妃如此大費周章替黑衣人掩飾宮女的死,那其中定然有難以言說的秘密。
一個小小宮女的死,在這個用女人的鮮血堆砌起來的後宮之中,也許並不會有人將它放在心上,可夏清時明白,既然自己目睹了一切,就不能視若無睹。
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夏清時也不能讓她就這樣銷聲匿跡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