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廖說出這話的時候, 紀景峰已經沒了那麼驚訝了。甚至可以說已經有了些許的心理準備。
如果說他本來還抱著過分樂觀的想法, 覺得可以以理服人, 讓對方體諒泉林山莊的難處,從而保住蘊靈木的話。在顧平之前的打擊下,他心裡也清楚——這件事說到底, 還是紀家自己的事情。
顧平說的沒有錯, 這件事與他人無關, 而成功了,受益的也只有紀家。
可自己心中還帶著幾分僥幸。
想起父親臉上的疲意,紀景峰暗自握拳,道, “蘊靈木對紀家來說很重要……”
培育靈植的力量來自蘊靈木, 而蘊靈木已經被其他人收服了。接下來的日子,失去蘊靈木的泉林山莊就會失去培育靈植的能力。
敗落, 是無法避免的事情。甚至還有可能遭到往日結下舊怨的勢力打擊報複,到那時,能淪落為平凡修士已經是種奢望,泉林山莊定然會迎來血光之災。
恐怕家族裡的那些人,壓根不知道紀家即將迎來滅頂之災,還在攢著勁內鬥, 想要奪下家主之位呢。
一時之間, 家族之事在紀景峰腦海裡不斷迴圈著。父親的壓力,親戚們的事不關己,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事情, 讓紀景峰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是要醞釀著什麼。
“……那麼,要如何做,閣下才能將蘊靈木留給……不,是借給泉林山莊?”
與剛剛的急切和期盼不同,紀景峰此時如同認清了事實那般,將姿態擺低了下來。
如果不盡力挽回……
如果不用盡一切辦法留住蘊靈木,裝點紀家的繁華的話,這個家族定然毀於一旦。
可這是將他養大的家族,是他父親撐了那麼久,哪怕擔驚受怕害怕蘊靈木的主人到來,也要經營好的泉林山莊啊!
如今的事情,父親定然想到了。失去蘊靈木之後的危機,他定然比自己還清楚。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順勢讓出家主之位,而是選擇撐下來,直到先前才告訴他所有的一切。
一時之間,彷彿是想通了什麼那般,紀景峰身上那屬於少爺的傲氣與對家族的自豪全數消散,留下的,僅僅是懇求慕天廖的卑微姿態。
顧平微微撇嘴。
沒他這段時間的調丨教,這家夥可不會那麼快想通並且放下架子。要知道,一開始的時候,這人可都還沒接受那靈木被收服了的事實,在跟他訴苦或者被他套出話的時候,儼然一副把蘊靈木當自家東西的態度。
紀景峰態度軟化得太快,讓慕天廖有些驚訝。如果說剛剛的語氣算是建議或者要求的話,現在紀景峰的語氣,已經夠得上懇求了。
不過慕天廖還是皺著眉,試圖回絕,“不好意思……”
噗通一聲,在顧平一副果然如此,而慕天廖驚訝的視線之中,紀景峰竟是撲通一聲,直接對著慕天廖雙膝下跪,將頭重重嗑在地上,大聲道,“閣下,泉林山莊要怎麼做,才能借來蘊靈木!”
黑貓打了個呵欠。
不就是下跪麼,它見得多了。
“如果一個家族的根基只是一株未曾收服的靈植……”慕天廖看著面前的紀景峰,默默道,“那樣的話,這家族不是跟無根浮萍那樣嗎?”
一旦失去根基,便會分崩離析。
“我知道,可是紀家已經維持了這麼多年,傳承了這麼多代……”紀景峰的話語之中帶了幾分恐慌,“一旦斷了這份傳承,紀家會迅速消失在天靈界之中!我知道這是紀家的內事,我也知道我沒有資格讓您為紀家的事情出力……”
說到這裡的時候,紀景峰甚至隱隱有點哭腔——這泉林山莊少莊主,幾乎要被那龐大的壓力給壓垮。
“您已經收複了蘊靈木,紀家不會對這件事有意見。沒能收服蘊靈木,是我們紀家人無能。您才是蘊靈木真正的主人……”紀景峰的話有點顫,就像是待在溫度極低的冰原之中。
紀景峰作為泉林山莊的少莊主,天資過人,年紀輕輕便將家族功法修煉至元嬰期,一直是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子,父親眼中的驕傲。在驟然得知家族危機之前,他從來都是被人捧著護著的少爺。
除了先祖,他沒有跪過任何人。除了小時候,他不曾跟其他人懇求什麼。而如今,為了家族,他終究還是放下了內心的傲氣,卑躬屈膝,只為求得家族的生機。
要讓紀景峰這種人放下與生俱來的傲氣,是很難的一件事。慕天廖十分清楚這件事。可這個人做到了。
顧平沒有出聲,特意觀察了一下慕天廖的臉色。發現對方面色凝重,像是在考慮什麼那般。隨後他自己就被黑貓給瞪了。
顧平齜牙咧嘴,但至少沒出聲。兩人一貓一樹,都在等著慕天廖的意思。
反正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會站慕天廖這邊。
“……泉林山莊很大吧?”
出乎幾人的意料,慕天廖首先問了這件事。
“那是自然!”紀景峰聽出了幾分希望,便立刻達到,“泉林山莊規模十分大,不僅出産四階五階的靈植,同時名下還有各路商鋪,以及拍賣場……”
他真要滔滔不絕介紹泉林山莊的産業,便馬上被慕天廖打斷了,“如果讓你們與明涯城的荊家做對,你們覺得如何?”
“明涯城?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