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用一種蒼老的聲音道:“亨兒,此案年代久遠,定然花費時日不少,父皇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對朕來說,時間真的不多了。”
李亨心中疼惜,“父皇,父皇之前對兒臣說過之後,兒臣便開始收集證據,又有紅妝中的鐘離作為人證,兒臣定然能夠在最短的時間穩妥重審此案。”
李隆基凝視著李亨,“亨兒,你從來都沒有讓朕失望過。”
或許這是一個父親對自己的兒子最高的評價。
“武功,便是平定天下,使四夷歸服,文治,便是明辨忠奸,使朝政清明,武功容易,但是文治不易,亨兒,朕重審此案,並不是為了某一個人,某一件事情,朕是要承認自己的過錯,為文治立下準則。”
李亨明白李隆基的苦心,頓時心中一熱,行了一禮,“兒臣明白。”
李隆基嘆息一聲,“朕當初的確是犯下了很多的錯誤,使得忠臣骨肉寒心,言路壅塞,朝政昏亂,以至於祖宗的基業差點毀在朕的手中,父皇不是一個好皇帝,你一定要記住,不要重蹈父皇的覆轍。”
李亨眼中蒙上了一層淚光,“父皇休要自責,只要是男兒,誰不在乎身後之名,何況是帝王,父皇承認自己的過錯,在兒臣眼中,父皇是這個世上最勇敢的人。”
這個自己最倚重的兒子能夠理解自己的一翻苦心,李隆基之前的一顆殘酷之心終於被親情所包圍,“太子一案,朕讓你去審,扶龍山莊一案,就讓榮王去審理。”
“太子一案是皇家之痛,兒臣願意審理此案,還二哥清白,榮王忠義秉直,審理扶龍山莊一案,是最合適的人選,兒臣同意父皇所言。”
李隆基用欣慰的眼神看著李亨,將手放在李亨的肩上,“亨兒,有你替朕分擔這一切,才有如今之局面,朕希望能看到兩案平反的那一天。”
“父皇放心,兒臣定不忘父皇囑託。”
李隆基交代完一直縈繞心頭的兩件事,神態終於稍見安穩,他點了點頭,李亨行了一禮,告辭而出。
第三天,李隆基正式下旨命太子榮王為主審,分別重審先太子和扶龍山莊一案。
這兩案最長的時間間隔長達十五年,但是其中皆有紅妝的參與,隨著紅妝被鏟除,得知了紅妝之前所有的計劃,此兩案中的冤情也浮出水面。
相比紅妝在其中的離間,超出法理的很絕之心是釀成這些累累白骨最主要的因素,因此在一些資格較老的朝臣看來,皇帝為自己之前的狠絕開始後悔,在平定叛亂之後,這也是這位垂暮宮中的老皇對自己一生的反省和對將來的警示。
超出法理之外的殺伐換來的只能是悔恨。
正是一個人的仁德和正義逐漸感化了老皇的那顆猜忌和狠絕之心,而這個人的出現引領了一群和他有著相同志向的人。
這些人的出現帶給大唐新的希望,這些人的出現改變了大唐。
由於證據明晰,對兩案懷有同情之人不在少數,因此兩案審理起來並無過多波折。
自從劉羨之遞交了辭官的奏摺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到他,李亨明白劉羨之消失不見定是早有決定,讓張修去找劉羨之,自己則專心審理案件,對案情昭雪便是對有功之人最大的慰藉。
七天後,李亨和李琬率領幾名陪審一同在紫宸殿面君,在臥榻中的老皇仔細地聽著李亨對於兩案的稟告,聽到一些關鍵之處,老皇的神情顯得有些悲傷,接連嘆氣了好幾聲,在聽完李亨的稟告之後,李隆基道:“朕不聽諸臣勸諫,致使皇子、忠臣蒙冤,朕之過也。”李亨李琬和幾位重臣皆紛紛勸諫。李亨建言好好撫恤和補償冤情之人,要複立諫官機制,完善用人機制,李隆基一一照準。
次日,中書省連發三道旨意,其一,宣佈昭雪先太子,光王,鄂王和所牽連的文武官員十三人的叛逆罪名,昭雪扶龍山莊劉幽求,玉寧公主以及六位功臣的謀逆罪名,武娘,武敏,以及紅妝的頭目皆判以斬刑,誅九族,冤死者後代給與加倍撫恤,倖存者複其爵位,加以撫恤。鐘離揭發紅妝有功,功過相抵。其二,複立左右拾遺左右補缺,賦予監管之權,禦史臺恢複監察之權,恢複中書令封駁之權,其三,改革用人機制,改革官員詮選流程。
李亨親自命人將劉幽求的衣冠冢移至雲山寺腳下,將玉寧公主之位遷入皇陵,在城中複立劉氏宗祠。
李亨之前承諾,不會讓任何一個對大唐有功之人蒙受冤屈,要將每一個對大唐有功之人的名字刻在忠義閣的石壁上,而李亨也坐到了這一點。
李亨希望見到劉羨之,但是劉羨之依然沒有任何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