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之聲,再次嗡嗡響起,突然,一個士兵從人群擠了出來,一邊朝著門洞跑去,一邊喊道:“我早就不想打仗了!我願效忠天王,隨天王一道回龍城!”
慕容替一直坐在馬背之上,微微仰頭,出神般地望著城樓之上慕容西的身影,一動不動。
他的一個親信見狀,厲聲斥責士兵叛逃,端起手中弓箭,瞄準前頭正往關門跑去計程車兵的後背,正要放箭,城頭之上,嗚嗚地射來了一支力道淩厲的弓箭,迅若閃電,一下插入了他的胸膛,那人身體晃了一晃,坐立不穩,捂住胸口,從馬背上一頭栽落在地。
“要隨我回龍城老家的,只管進!不願跟從我,還要繼續替慕容替賣命的,我亦不勉強!但誰若膽敢阻止入內之人,下場便如此人!”
慕容西的聲音回蕩在關樓之前,人立在城頭之上,看起來神威凜凜。
前次洛陽一戰,慕容替威望墮折,士兵又來回疲於奔命,本就對慕容替有所不滿,事情突然發生如此變化,下面段短暫靜默了片刻,很快,開始有人效仿那士兵,口中喊著慕容西從前的天王之號,爭相出列,向著樓關奔去。
“天王有令,殺慕容替者,賞金萬兩,封千騎長!”
伴著一陣急促的擂鼓之聲,從關門之內突然湧出了一支騎兵,慕容西親自帶隊,向著對面的慕容替,疾馳著沖殺而去。
許多的鮮卑士兵見狀,紛紛調轉矛頭,跟著慕容西,嚮慕容替所在的方位沖去。
局面很快便失控了。
豎在慕容替身後的那面大旗倒了下去,慕容替身上中箭,在一群親信的拼死護衛之下,掉頭撤退,朝著南面的方向,奔逃而去。
……
李穆北伐,勢不可擋,就在不久之前,於渾源州的亂嶺關徹底擊潰了西涼匈奴的主力,直搗大同,破西涼國都,劉建帶著最後僅剩的殘部,倉皇北逃,退出了關外,北方幷州,至此,全部歸於李穆所治。
不僅如此,在北方,鮮卑人的燕國,也發生了巨變。據說慕容西死而複生,現身複仇,紫荊關前,鮮卑底層士兵嘩變,慕容替下落不明,於亂軍中被殺,慕容西重新做了北燕的皇帝。
北方局勢風雲變幻,訊息很快也傳到了建康。
但今日的建康城,再不複往昔了。榮康帶兵入建康之後,自封太師,以輔佐幼帝執政為名,入住建康宮,縱情聲色,為所欲為,又以資助軍費平定李穆叛亂為名,逼迫滿朝文武和宗室士族貢獻金銀玉貝,若被發現有欺瞞者,動輒打殺,人人猶如身處水深火熱,在恐懼的高壓之下,茍延殘喘。
慕容替身死亂軍的訊息傳到榮康耳中之時,正是半夜,皇宮裡卻依舊燈火輝煌,酒池肉林,榮康摟著衣衫不整的美人,正在縱情淫,樂,聽聞,愣了一愣,隨即仰天大笑,從席後一躍而起,興奮地來回走了幾圈。
“太師,太後有請。”
就在這時,一個宮人小心地入內,跪地說道。
榮康目光閃爍,想了下,轉身往高雍容所居的宮殿而去。
……
高雍容的面上勻過一層厚厚的脂粉,妝容精緻,但脂粉之色,也掩蓋不住她蒼白的面色和浮腫的眼泡。
她笑道:“已是深夜,還將太師請來,太師勿怪。”
榮康眯著一雙醉眼,盯著高雍容看了片刻,笑道:“太後如此妙人,肯主動邀臣來此,臣怎捨得怪?不知太後深夜邀臣,所為何事?”
高雍容含笑不語,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榮康哈哈大笑,大步到了她的身邊,大喇喇地坐了下去,一臂摟她入懷,另手拿了置於案上的酒壺,往杯中倒酒,笑道:“太後早些想通,也就不必浪費如此多的時日了。臣榮康雖是個粗人,但定會用心服侍太後,定要叫太後滿意。臣先敬太後一杯。”
高雍容接過榮康遞來的酒,一飲而盡,卻因飲得太快,一時嗆住了,俯身下去,埋頭咳嗽個不停。
榮康“哎呦”了一聲,伸手拍她後背,說道:“是臣的罪過,害太後不適。太後切莫怪罪。”口中說著,那手已改為撫摸,肆無忌憚。
高雍容彷彿絲毫沒有覺察,埋頭俯身,咳了好一陣子,才重新直起身子,將手裡的酒盞放回在桌上,自己端起酒壺,也往酒盞裡注滿酒,端了起來,待要送到榮康面前,又放了下去,看了眼那幾個跟著榮康過來,此刻立在宮室門外的守衛,輕輕推開了榮康那雙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榮康會意,立刻命衛兵都退出去,不受召喚,不得入內。
等衛兵一走,高雍容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何況太師輔佐陛下,勞苦功高,本宮也敬太師一杯。請太師勿推辭。”說話之時,情態嫵媚,自有一番動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