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一縷晨曦,從門窗的縫隙裡透入。
洛神昨夜後來睡得並不好。天才矇矇亮,便醒了。
剛醒,還沒睜開眼睛,她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昨夜的一幕一幕。
她一下睜眼。
李穆就側臥在她的身畔。一臂輕輕摟著她的腰肢,將她攏在他的懷裡。
朦朧晨曦之中,他沉沉未醒。下頦抵著她的額。溫熱的氣息,隨了他的呼吸,輕輕地落在她的額面之上。
耳畔靜悄悄的,什麼聲音聽不到。
昨夜的狂風驟雨,已然消逝得無影無蹤。
洛神慢慢地閉回自己那雙還帶著點酸澀脹感的眼眸,繼續安靜地蜷在他的身邊。
可是心緒,卻再次變得紛亂了。
昨夜後來,他一直這樣抱著她,不停地撫慰著她,直到她倦極,在他懷裡睡過去為止。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那樣待她的。她是如此地喜歡這個名叫李穆的男子。所以,哪怕他曾那般嚇人,當時叫她惶恐害怕得哭個不停,過後,她也很快就原諒了。
事情看起來,好像終於也都過去了。
她知道,他以後再不會對她做出那樣的事了。這是一種直覺。她相信這男子。
他們還會像以前一樣。他繼續寵著她,她也可以繼續無憂無慮地做著他的妻。高興的時候和他撒嬌,不高興的時候,拿他惱。
而他永遠都會那麼好脾氣。除了昨夜。
但是心底,卻分明又有另一個聲音,在悄悄地提醒著洛神。
經歷過了昨夜那般的大起大落之後,她的一顆心,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再度真正安定下來了。
她的郎君李穆,原本讓她每每想起來,就會感到無比的安全。
但現在,她再也尋不回那種在他身邊的那種安心之感了。
她的直覺又在悄悄提醒著她,李穆一定還有事情瞞著她。
僅僅只是因為被他看到了那幾份記載著她和陸柬之舊日往來的琴譜手稿,或是這趟回來,她在他面前無意多提了陸兩句,他竟就變得如此反常,她真的無法相信。
可是他卻就是不和她說。
她感到萬分的無力。
一夜的狂風驟雨,將花木摧殘了一地。
外頭,早起的僕婦和侍女看到眼前滿地落花折枝,芭蕉伏地,低聲地抱怨了幾句昨夜這鬼天氣,便開始收拾院落。
掃帚掃過濕漉漉的甬道,發出一陣輕微的悉悉窣窣之聲。
李穆醒了,卻沒有立刻睜眼,只是慢慢地收緊臂膀,將懷中那具溫暖柔軟的身子抱得更緊了些。
片刻後,他感到有隻小手,輕輕地撫著自己一夜之間冒出了淩亂胡茬的面頰,睜眼,見她睜著一雙還帶著昨夜哭泣腫痕的眼眸,正瞧著自己。
他凝視著她,慢慢地捉住了她停在自己臉頰上的那隻小手,送到唇畔,親了親她的手指。
“還困吧?再睡一會兒,我陪著你。”
他靠過來些,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臉。
洛神柔順地嗯了一聲,在他懷中,慢慢又閉上了眼睛。
……
朝廷若無緊急大事,官員五日休沐一次。今日又逢休沐。
從前,哪怕休沐,高嶠也必是會去臺城衙署的。今日卻破天荒地留在家中伴著蕭永嘉。
人到中年,不但和妻子歸好,如今竟還要再次做父親了。頂著多年的懼內之名,一朝終於得以翻身。高嶠難掩心中得意,喜形於色,被人問起,自是要炫耀一番。於是沒兩天,滿衙署的人都知道了,紛紛向他道賀。
長公主喜孕的訊息,宮中隨即也知曉。高皇後雖然自己沒出宮,但當時便派宮使帶著賀禮過來,向高氏夫婦表達了自己得知喜訊後的欣喜之情,囑伯母好生養胎。
高嶠今早心情愉悅,起身後,在屋裡看著蕭永嘉梳頭,又搶著要替她畫眉。畫好,蕭永嘉對鏡看了一眼,連聲嫌棄。
高嶠自詡丹青高手,被她嫌棄畫出的眉,怎肯作罷,定要再替她畫一遍。兩人一個嫌,一個哄她耐心些,低聲嬉笑,倒好似少年夫妻。折騰了半晌,聽得下人傳話,道女兒女婿來了,這才作罷,一道出來,留二人用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