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喜不已,飛快地爬了起來,雙手握住妻子肩膀,將她身子扳了過來,朝向自己。
“阿令!你沒騙我?真的?我真的又當阿父了?”
蕭永嘉一邊笑,一邊看著丈夫,點了點頭。
“都四五個月了。起先太醫說胎像不穩,我便想緩緩再告訴你。誰知我一好,你眼裡就又沒我了。我天天地胖,你都沒半點留意。我就想瞧瞧,我要是不說,你到底哪天,才能想到自己又當阿父了。”
她的語氣帶了點埋怨,卻又充滿了愛意。
高嶠呆呆地看了她片刻,突然彷彿反應了過來,大笑,從床上一骨碌翻身下地,連鞋都未趿,赤著腳,走來走去,彷彿唯有如此,才能表達他此刻那種激動萬分的心情。走了幾個來回,突然又停住,抬手,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腦殼,露出懊惱的表情,奔了回來。
“我竟糊塗至此地步!阿令,委屈你了!你消消氣,你打我!”
他將蕭永嘉抱在懷裡,不停胡亂地親著她的臉,嘴裡絮絮叨叨個不停。
蕭永嘉笑著,伸手推開他臉,扇了扇面前的風:“誰高興打你!一身的酒氣,離我遠點!”
高嶠急忙鬆手,往後挪了挪,卻不提防自己本就靠著床沿邊,這一挪,挪了個空,“咕咚”一聲,整個人從床上倒栽了下去。
蕭永嘉嚇了一跳,慌忙探身出來,見丈夫摔到了地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知他和女婿今晚喝多了,又這麼重重一摔,一時怕是起不來。又是心疼,又覺好笑,嘴裡埋怨著,急忙下了床,要他從地上扶起來。不料腰間一暖,低頭,見丈夫伸臂,已是抱住了自己。
高嶠從床前地上起了身,抱起妻子,將她送回到床上,小心地放在枕上,自己也靠了過來,再次撫她小腹。
“阿令,我真的沒有想到,我都這歲數了,還能再有個孩兒!辛苦你了……”
蕭永嘉凝視著身畔這個她還是少女時便一見鐘情的男子,指慢慢地撫過他那張已然不再年輕,卻依舊叫她心深系之的面龐,柔聲道:“我不辛苦。再給你生個孩兒,是我的本分。”
高嶠心情激動,將妻子輕輕攬入懷中,和她溫存了片刻,忽然想起女兒。“阿彌可知道了?”
蕭永嘉點頭:“她極是歡喜。”
高嶠鬆了口氣,摟著妻子,感慨萬分。
“阿令,我得妻如你,有女阿彌。女婿立下了曠世奇功,非但沒有居功自傲,今夜我和他一番對談,觀他態度,較之從前,反而少了幾分桀驁。”
“我知他心性深沉,便是依舊對朝廷不滿,也不會再叫我知曉的。但他如今肯順服,便是好事。慢慢來吧!但願帝後不負天下,不負臣民,真正有所作為。日後,他若真能與我同心戮力,扶持大虞,待他成為朝廷肱骨砥柱之日,便是我的退隱之日。到了那日,我帶你,還有你腹中咱們的孩兒,一道歸隱田園。”
“則我高嶠,此生再無別憾了。”
蕭永嘉未出聲,出神了片刻,在丈夫的懷裡,慢慢閉上了眼眸。
……
阿孃帶走了醉醺醺的阿耶,洛神也帶著郎君回了房。
分明看他未醉酒,卻又好似喝醉了,或是不知觸了他哪根筋,竟不管白天行路辛勞,硬要胡天胡帝,又累她到了半夜,好容易才放了她,叫她睡了過去。
次日,洛神終於睡醒,李穆早就上朝去了。
侍女說,一大早,李郎君就起了身,叮囑不要吵醒她,他自己隨相公上朝去了。
洛神洗漱穿衣完畢,去了母親那裡。
蕭永嘉也剛起床沒多久,正要叫人喚她來和自己一道吃早飯,見女兒自己來了,命人擺上飯,母女一道吃著飯。
洛神見母親氣色很好,想起昨晚她說回房告訴阿耶懷孕喜訊的事,忍不住問:“阿孃,昨晚我阿耶怎麼說?”
蕭永嘉便想起丈夫今早四更就醒了,摸著自己的肚子,到五更還不想出門上朝的一幕,對女兒,卻只道:“你阿耶很是高興。”
洛神知道母親肯定有所隱瞞,捂嘴,偷偷地樂。
蕭永嘉白了女兒一眼。氣氛正輕松著,阿菊進來了,說外頭來了輛宮車,皇後派了個宮使過來,說是來接阿妹進宮,姐妹敘話。
這本也在洛神的預料之中。很是高興,立刻點頭,轉向母親笑道:“阿孃,我在信裡和你說過的吧?先前我在義成時,阿姊派人給我送了好些東西,我正想著親口向她道聲謝呢。”
蕭永嘉慢慢地放下筷子,叫阿菊先去招呼那宮使,說小娘子要梳妝換衣,叫人稍候。
阿菊應聲,轉身匆匆去了。
雖然姐妹關系從小親善,堂姐待自己比親姐還要好,但阿姊如今畢竟是皇後,也不能因為關系親密,便叫她等自己太久。
洛神立刻起身回屋,重新梳頭換衣。匆匆收拾妥當,正要出門,見母親來了。急忙迎了上去,扶她坐下:“阿孃,你肚子裡有我阿弟阿妹,要小心,有事喚我一聲便是,自己不必特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