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目露不解之色。
高雍容道:“我伯父的所為,你自然不懂。卻無人比我更知他了。既無糧可籌,那便罷了,你照他意思行事就是,不要惹他疑慮。”
蕭道承頷首:“知道。”
高雍容哼了聲:“許陸兩家,此次便是真打下了洛陽,亦絕不能同心合力。日後大不了再是三家對峙,看他們再爭去!”
蕭道承笑道:“有你這般不輸男子的皇後,乃上天要複興我蕭室。假以時日,還怕奈何不了這些世族?先叫他們自己鬥,鬥得越狠越好。鬥敗了,就該輪到我們出手收拾了!”
“對了!”他突然想起來,看向高雍容。
“最近幾日,朝臣又都在議論李穆。他竟也發兵戰於西金?聽說先前也向朝廷發了道請戰疏?實是匪夷所思。西金剛從北夏手裡奪走長安,氣勢如虹,隴西千裡之地,盡入鮮卑人手,他竟有底氣叫陣!”
“此一時彼一時,從前你不願高氏因他玷辱,情有可原,如今情況不同了。倘若此次若真叫他再立奇功,如此人材,咱們須得延攬,加以利用。須知先帝當初提拔他,本就想日後重用,借他對付那些人的。他如今是你妹夫了,我聽聞你姐妹情深,再加你的手腕,他定會為你所用。”
高雍容道:“不消你說,我也知道!先看他能不能打得過吧。”
又敘了幾句,高雍容便催他出宮,蕭道承亦知自己不可久留,告退之時,卻又被高雍容叫住。
“我召你來,除方才那事,另還有一事。我對我那位伯母,實是不放心。你和我伯父走得近。你給我仔細留意,若察覺他起異心,你要立刻叫我知道。”
蕭道承應了,遲疑了下,又走了回來,附耳,低低地道了幾句話。
高雍容一怔:“真有此人?”
“你若不信,哪日得空,我安排你見下。是真是假,想必也瞞不過你。”
高雍容出神了片刻,點頭:“也好。你將人悄悄帶來,我見上一見。”
……
蕭永嘉和丈夫和好後,高嶠似老房子著火,比年輕那會兒時竟還黏她。每日臺城回來,手頭事情一完,必會找她。
先前有段時日,蕭永嘉想著島上一處樓宇年深日久,須得翻修。又想既修了,不如修得好些,等女兒女婿日後回來,專門給他們住,故自己親自盯著。那些日,有時晚了,懶得再大老遠地回城,便住在島上。不想丈夫臺城一回,不管多晚,她若不在城裡,必出城跑到島上和她一同過夜,次日大早,又趕回城中朝會,不過只睡幾個時辰而已。蕭永嘉心疼高嶠辛苦,沒等房子修完,便回了高家,再沒回島上去住了。
這個月,朝廷又出大事。
李穆以一己之力,戰強大的西金鮮卑,叫她很是擔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許泌陸光聯合北伐,分明是針對高嶠,這老東西卻還替人籌措糧草,又派高胤狙擊北夏的青州軍。蕭永嘉很是氣惱,想說他,又知他不會聽,原本每晚都會去書房陪他,這幾個晚上,一則氣他,二來,人感到特別的乏,大白天也犯困,便沒再去書房陪著,自己早早上床歇了。
今日本是休沐,一早,高嶠見妻子精神不大好似的,撫慰了一番,叫她再睡,說自己會早些回來陪她的,隨後又匆匆去了臺城。
二十年前起,他就對她這麼說了。蕭永嘉早不信他這種鬼話了。丈夫去了後,她獨自躺了一會兒,想著女兒,也不知她如今境況如何,很是牽掛,隨後起床,用早飯時,突然感到惡心嘔吐。
邊上僕婦以為她昨夜受了凍,忙要去叫太醫,她自己這才突然醒悟,上月月事似乎推遲了幾日,至今未來。
一下便想到,可能是自己又有了身孕,立刻叫人請來了個擅長千金婦科的太醫,屏退了人,叫悄悄給自己診脈。
那太醫一切,便開口恭賀,道她有喜了。後細細再診,又說她年紀稍長,不比年輕婦人,胎像似略有不穩,叫她須放寬心,勿多雜念,好生養身,叮囑若有任何不適,立刻叫他。又開了副安胎的方子,才去了。
都這個年紀,女兒也出嫁了,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蕭永嘉被這個訊息給弄得亂了分寸,不知是喜是愁,更不敢聲張,連身邊服侍的人也不說,送走太醫,心情複雜,坐立不安,心裡正煎熬著,恰好收到了一封一直盼著的女兒從義成給她寫來的信。
女兒去了義成,也有半年了。這半年裡,母女之間,相互有著通訊往來。
蕭永嘉原本擔心女兒在那裡吃苦。想著只要她說苦,自己便立刻派人去接她回來。但後來,看她信中,對那邊的生活描述,不但半句沒有喊苦,字裡行間,反而處處透出喜悅,便猜女婿對女兒應是很好,所為有情飲水飽,女兒在那邊既感到快樂,她也就漸漸放下了心。
上次收到她的信,還是上月初。這一個多月過去,情勢已經大變。從知道李穆要戰西金的訊息之日起,她便牽掛萬分,此刻終於收到了信,急忙讀信。
信是女兒在送走李穆的當日給她寫的。說李穆已經統領軍隊北上,她對郎君很有信心,知他必能勝利。義成後方也一切穩定,叫母親放心,不必為她空多牽掛。
女兒的樂觀,終於叫蕭永嘉那顆懸了多日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這日高嶠回得很晚。蕭永嘉已上床睡了。見他終於回了,坐身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