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永嘉轉向高嶠。
“隨我來。”
高嶠默默跟著蕭永嘉,入了她住的屋。
下人送入澡水。蕭永嘉自己先去洗了,出來,身上已換成一件睡覺的寬松中衣,看了眼費力在用一隻手在那裡脫著外衣的高嶠,停下腳步:“要我幫你否?”
“不必不必,我自己便可——”
高嶠忙推辭,還背過了身去。加快動作,卻牽到受傷的那隻胳膊,又微微“嘶”了一聲。
蕭永嘉扭了扭唇,過去,伸手一把抓住他那隻好的胳膊,一掄,便將他整個人掄了回來,面朝著自己。
一邊替他脫衣,一邊冷笑:“還以為自己是年輕時的一隻香果子,人人都想咬一口呢!”
脫了高嶠衣裳,她轉身入浴房,拿了塊擰過的澡巾,命他轉身,替他擦了把後背上的汗,隨即將澡巾丟回到他手裡。
高嶠捏了澡巾,自己默默地入了浴房,片刻後出來,蕭永嘉指著桌上那晚剛送來的藥,叫他去喝。
高嶠過去喝了。放下碗,轉頭見她還坐在床沿邊上,遲疑了下,慢慢地走了過去,也坐到了她的身邊。
“阿令,多謝你了……”
“睡吧。”
蕭永嘉掩嘴,打了個哈欠,爬上床,面朝裡躺了下去。
高嶠愣怔了片刻,跟著也慢慢地躺了下去。卻如何睡得著?
摔了的那隻胳膊,隱隱作痛。
想蕭永嘉厭倦了自己,撇下他一聲不吭跑在這裡作樂,一待就是數日。
想那縣主身邊傍著的年輕小郎。
想她倚在繡榻之上,貌美如花,風情萬種,美童俊僕,爭相替她穿屐。
又想從小和自己最是貼心的嬌嬌女兒,竟也被李穆哄走,不要他了。
最可氣的,連高桓也開始不聽他的話了。
年輕時的北伐夢想早已成空,那個送上門的女婿,似有繼承衣缽之意,偏又是個逆臣的模樣。
至於如今朝廷,一盤散沙,縱然他殫精竭慮,苦心經營,也不過是半死不活,勉強維持。
高嶠滿腹辛酸,突然覺得活著也是無趣,閉目喃喃地道:“罷了,我想開了。阿令,如今我已是老朽之身,你還年輕,若是和縣主一樣,另有中意之人,想著撇下我另嫁,要和離,就隨你吧,我不攔了……”
蕭永嘉慢慢地坐了起來。
“高嶠,你這話,可是當真?”
高嶠睜眼,見她一雙眼睛,冷冷地盯著自己,忽然又氣短,遲疑了下,閉目不語。
“你再說一遍!”
高嶠一動不動,彷彿睡了過去。
蕭永嘉盯著丈夫,定定地坐了片刻。
“在你眼裡,我不想和你再過了,便是因為我變了心,想另嫁別人?”
“你眼中,我蕭永嘉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善妒、作威作福、惡毒、動輒殺人洩恨,是也不是?”
“你別裝死!你給我說!”
她握拳,狠狠地捶了他肩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