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胤面露訝色,望著激動難當的高桓,沉吟了片刻,撇下他,轉身便去。
他徑直尋了洛神,將方才高桓尋自己的事講了,問:“阿彌,六郎所言,可是當真?”
洛神料到高桓瞞不過大兄,方才一直便在等他來尋自己。點頭。
“阿彌,李穆戰力,當世能匹敵者,或許也只北方慕容西了。阿兄確是佩服他的。只是伯父既在這當口將你接回,必有他的考慮。阿兄恐怕不能擅自做主將你送去義成,你也勿再做此打算,安心留在家中。”
“你若是有話要和李穆講,大兄可代你傳信,如何?”
他想了下,又道。
洛神道:“多謝大兄好意。但我必是要走一趟義成的。你不幫我,我不勉強,我自己再想辦法就是。”
高胤和洛神對望了片刻,見她神色平靜,也不哭不撒嬌了,一夜之間,彷彿再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阿妹了,遲疑之間,聽見高桓又嚷:“大兄,你不幫我們就算,可不要去告密!你若告密,我和阿姊,這一輩子都瞧不起你!”
高胤瞥了他一眼,轉身而去。
高胤一走,高桓又是後悔,又是擔心,瞧著阿姊,她卻如同已經事成,竟叫了侍女,開始收拾起行裝,心裡又是焦急自責,又是不解,口中道:“阿姊,怪我沒用,壞了事。我看大兄是個靠不住的……”
他熱鍋螞蟻似地,在屋裡團團亂轉,忽然,眼睛一亮。
“要不,趁伯父伯母還不知道,我們先走!我去向李協借人!只要我提姐夫之名,幾個兵,他不會不借!”
李協便是當初的宿衛營統領,如今已升官進位,掌建康都衛。
“六郎,你好大的膽!前次禁閉還沒將你關夠,是也不是?”
門外忽然一聲怒喝,門被人推開。
高桓嚇了一跳,轉頭,見蕭永嘉站在門外,面罩寒霜。高嶠在旁,也盯著自己,一臉的不悅。
又見高胤也在他二人身後,頓時說不出話了。
洛神正坐在床邊,和侍女折著衣裳。
侍女見狀,面露驚慌,紛紛停了下來。
她卻只轉頭,看了眼門外的動靜,又繼續低頭折衣。
蕭永嘉跨入屋內,盯了洛神片刻,道:“阿彌,你這是何意?”
洛神停了動作,慢慢地站了起來,朝向父母,說道:“阿耶阿孃既知道,我便也不隱瞞了。我要去趟義成。望阿耶阿孃勿加以阻攔。”
高嶠立刻道:“莫說路途迢遠,一路兇險,便是坦途在前,你也不可去!從前是阿耶的錯,將你誤嫁。如今當講的話,前些時日,你阿孃都講給你了。阿彌,道不同,不為謀,何況是一世夫妻?李穆非我高氏同道之人!從前不知便罷,如今知道了,阿耶不能一錯再錯,眼睜睜看著你再被那李穆拖累,誤了終身!”
高胤也上前,對洛神道:“阿彌,你莫怪大兄。你年紀還小,六郎更是胡鬧。你還是聽話,留在家中,可好?”
洛神不言,雙目只望著蕭永嘉,道:“阿孃,我有話要和你講。”
高嶠還要再開口,被蕭永嘉阻了。
“你們先出去吧。”
她凝視著女兒,說道。
高胤無奈而去。
高桓小聲嘀咕:“我實是不懂。姐夫英雄蓋世,如今又是去替朝廷辦事,怎就非同道之人了……”
他話未說完,見高嶠面帶怒氣地瞪了過來,舌頭一閃,也不敢再抱怨了,垂下腦袋,怏怏地隨了高胤走了出去。
“阿令,你莫訓斥,好好再和阿彌說就是了。”
高嶠有些不放心,走到妻子身畔,低低地叮囑了一句。說完又看了眼女兒,嘆息了一聲,負手慢慢而去。
……
屋裡剩下母女二人。
“阿彌,你是怎的了?原本我瞧你也是靜下了心的。去趟京口,回來怎就又改了主意?早知如此,我便不讓你去了!”
洛神道:“阿孃,你莫誤會。我去京口,阿家非但沒有挽留,反勸我放下舊事,往後再不必記掛她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