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了聲,一字一字地問。
洛神視線掠過他不整的一片衣襟,蹙眉,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想遇你?你又何來資格,要我的保證?”
她說完,見他臉色凝重,目光閃爍,抬手便推開架在了自己脖頸側的匕首,偏過頭,盯著他:“還不放開我的侍女?”
慕容替眯了眯眼,終還是慢慢地鬆手,終於放了瓊樹。
瓊樹一下跌坐到地,捂住咽喉,不停地咳嗽。
洛神幫她撫揉了幾下,抬頭,冷冷地道:“此處是我母親私舍。我不管你殺了何人,把屍體給我搬得遠些,免得穢了地方。”
她扶起瓊樹,頭也不回地去了。
慕容替盯著前頭那道慢慢遠去的背影,凝立片刻,迅速地整理好衣裳,蹲到了水邊,洗去匕首上的汙血,入鞘藏回到靴筒裡,又低頭,鞠水洗了洗方才被咬破的唇。
一陣刺痛。眼底掠過一縷餘恨不消的狠厲目光。
忍了許久,也是那個人該死,今日終於叫他尋到機會,殺了那個膽敢羞辱自己之人。
卻沒想到,竟撞到了高氏女郎的手裡。
他站起身,下意識地又看了眼她離去的方向。
前頭已是不見人影,只剩花影搖曳,流水淙淙。
他站起身,視線掃了眼地上那枝從她手中掉落的柳條之上,收回目光,回到牆邊,一個縱躍便攀了上去,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牆頭之後。
……
出了如此一個意外,洛神在回來的路上,思及那鮮卑人的膽兇和狠厲,才起了陣陣的後怕。
再三叮囑驚魂未定的瓊樹,命她不可將方才所見說出去,慢慢地,才定下了心神。
靠近館舍,便見阿菊尋了過來,知母親已回,急忙入內。
蕭永嘉對這種場合,多年年起,就興致缺缺,今日不過是為了陪女兒才來到這裡的,見陸脩容已經走了,便問洛神可還要遊玩。
洛神又何來心情?母女二人便出來,一道坐上牛車回去。
路上,洛神一直靠在母親的肩上,閉目假寐,一語不發,直到回了家中,才道:“阿孃,今日京口那邊來了個人,說阿家摔了一跤,我有些不放心,反正也是無事,我想回去看看她。”
見母親露出遲疑之色,笑道:“阿孃放心便是,我看過阿家就回。”
……
次日,蕭永嘉叫高胤護送洛神去往京口。
在路上走了幾日,船到京口之時,已是入夜,天完全地黑了。
和先前那兩次,洛神抵達京口時,幾乎轟動半個京口鎮的排場不同。這一回,她是悄悄上的岸,坐在一輛車中,穿過夜色籠罩下的半個鎮子,抵達了李家的大門之前。
離開才不過一個多月,感覺卻已經彷彿過去了很久。
大門緊閉,門口的燈籠也沒有點亮,冷冷清清。只有那叢老玉蘭的枝幹,比洛神離開時,又茂盛了許多,瘋長的開滿花的枝頭從牆上伸了出來,默默地迎接著她的歸來。
洛神踏上了臺階,定了定神,抬手抓住那隻門環,叩了數下。
過了好久,才聽到門裡傳出一陣漸近的腳步之聲,接著,門開了一道縫,裡頭露出個陌生婦人的腦袋,提起燈籠,照了照,打量洛神和她身後立著的人,目露疑惑之色。
“你便是趙家的?”
洛神問道。
婦人點頭:“小娘子何人?來此何事?”
洛神遲疑了下,正要開口,那婦人卻忽的眼睛一亮,“哎呀”一聲,喜道:“我知道了!小娘子想來便是回了建康的李家夫人,阿停阿嫂?”
洛神含笑,微微點頭。
趙家的歡喜不已,急忙躬身,飛快地開啟門,口中道:“夫人快進!夫人你不知,我來後,阿停整日地和我講,她阿嫂生的如何出眾,人又如何的好,連說話聲都跟黃鶯兒似的,可好聽了。方才我一見,就知是夫人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