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脩容早幾日,給洛神送來了一信,約她當日同去,道許久未曾見面,有些念想。
昔日閨中密友,如今日漸疏遠。
洛神每每想起,本就惆悵,她既主動邀約,自己便是再無心緒,也不會拒絕。
這一個月來,蕭永嘉更是擔憂女兒抑鬱不樂,原本就想叫她出去散心,藉此機會,這一日,親自護送女兒過去。
洛神坐於牛車之中,抵達了樂遊苑。
苑外,那條足能容四五輛牛車並排通行的車道之上,此刻已是香車玉輿,奴僕如雲。
長公主的車,在無數道豔羨目光的注視之下,直接從大門入內,停在了去往西苑的步道之前。
蕭永嘉親手替女兒戴上幕離。
洛神隨母親下車,改坐肩輿,在僕從的簇擁之下,入了西苑,到了一名為“飛羽”的館舍。
此處屬於蕭永嘉所有的私業,故不見閑雜外人。雖可聽到隔牆不遠之外的陣陣嬉笑之聲,但周圍卻花木環蔽,十分清淨。
洛神便約了陸脩容在此見面。
陸脩容比她來得要早,已在等著了。
和好友有些時日沒見面了,驟然重聚,洛神低落了多日的心情,這才振奮了些,臉上露出笑容。
敘了幾句,陸脩容又笑著拜見蕭永嘉。
蕭永嘉見女兒終於露笑,也是鬆了口氣,知她兩人應有私話,自己不便在旁,叮囑人好生服侍著,自己便出去了。
洛神和陸脩容坐在窗畔。
洛神隱隱聽說,陸脩容的丈夫有些才名,卻生性風流,故見面後,不敢問她婚姻。
或許是心照不宣,陸脩容也沒有提及半句關於洛神的婚姻之事。
她只嘆氣,說洛神瘦了,又回憶早幾年,兩人一道來此時的歡樂情景。
說了些話,她便拉了洛神的手,兩人出去,來到了那條桃花溪畔,取了羅帕墊在溪邊石上,一起坐下,望著面前飄著片片粉紅桃花的清溪流水,緩緩穿過山牆,流向了對面的東苑。
一時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說話。
“阿彌,我至今還記得,當年便是在此處,你在溪頭,大兄在溪尾,隔著山牆,一簫一琴,共聯東風引的情景……”
“一晃眼,竟就這麼些年過去了……”
忽然,陸脩容嘆息了一聲,幽幽地道。
洛神抱膝不動,視線落在水面的幾片桃花葉上,出神了片刻,微笑:“許久沒有陸大兄的訊息了。他去年去了交州,如今如何?”
陸脩容沉默。
洛神轉臉看向她。
陸脩容慢慢地轉頭,望著洛神說道:“阿彌,實不相瞞,我今日約你出來,便是想你幫忙。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洛神一怔,點頭。
陸脩容遲疑了下,說道:“大兄當日在重陽賽會上落敗,我父親十分氣惱,當時對他大加訓斥,道他令陸家蒙羞,大兄自跪宗祠。過後,為避流言,父親又安排大兄去往交州做太守,原本是想過些時日,就讓他回來。”
“去年起,父親為大兄安排婚事,只是大兄一概不應。父親大發雷霆,數次派人傳信,痛斥大兄不孝,說他若是不應,便一輩子待在那裡,永不許回來……”
她望著洛神。
“阿彌,我知大兄為何不願接納婚事。他是心中還放不下你。他對父親,原本極是孝順,如此忤逆,是我生平前所未見。我極是擔心。”
“原本若是這般,我也不會來尋你。但大兄去了交州之後,又染了熱瘴,病一直不好。我私下問過母親派去看他回來的家人,道他在那裡,如今很是消沉,病得幾乎形銷骨立……”
她的眼睛紅了。
“我知我不該來煩擾你的。但我又想不出,如今除了你,我還能向誰求助……”
她緊緊地抓住了洛神的手。
“求你,看在往昔交情,能不能寫一封信給我大兄,勸他早些放下舊事,勿如此忤逆家父,更要保重好自己身體。我真的擔心!我不想大兄因過去之事,這一輩子,真就死在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