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地黑了。
一條船終於到了島上,阿菊從船上下來,急匆匆地來到莊子裡,尋到了蕭永嘉。
“你怎來了?不是叫你留家中協事嗎?”
大概是繃了一個白天卻又空等的緣故,蕭永嘉這會兒的臉色,看起來也有些倦了。
阿菊神色異常凝重,叫人都出去了,方低聲道:“長公主不是叫我留神李穆動靜嗎?我得了訊息,這個李穆,今晚上去了青溪園!”
“什麼!”
蕭永嘉大吃一驚,整個人險些跳了起來。
青溪圓在建康城的東郊,原本是鬱林王的産業,鬱林王一心修仙,那裡就成了朱霽月的別居。每月至少有一半日子,她都是在那裡度過的。據說那裡就是她養美少年的地方。
“你的訊息,來源可準?”蕭永嘉的眼底,迅速地掠過了一道陰影。
“千真萬確!錯不了的!那婦人的身邊,有個受過我恩惠的人。便是方才,悄悄尋了過來,說那婦人昨日在宮宴之後,便故意進宮去勾搭李穆,李穆上了鈎。婦人今日一早,叫人以鬱林王的名義給李穆送去了一張邀貼,邀他今夜去青溪圓赴宴,李穆也未回帖拒絕,婦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傍晚去了園子,就等他過去了!”
蕭永嘉勃然大怒,猛地拍案而起。
“好個不要臉的賤婦!別人也就罷了,竟連我高家女婿也敢染指!她當我蕭永嘉是死人嗎?”
她臉色鐵青,立刻朝外疾步而去,走了幾步,忽又生生止住了腳步,一個轉身,徑直來到洛神的屋子,推開了門。
“阿彌!你道那個李穆,今日為何失約不來?”
蕭永嘉嘴唇發青,眼睛冒火,冷笑。
“他是中了朱霽月那賤婦的迷魂湯,跑去她那裡了!你卻還在等他!我先前和你講了多少遍,這個李穆不是個好人,你就是不信我的話!天下男子,全薄倖無情,見了新的,管她髒的臭的,眼裡何來的舊人!這回叫你知道了,我瞧你還要不要他!”
她說完,命阿菊留下,好生照顧洛神,自己便轉身,匆匆出屋。
洛神驚呆了。
等反應了過來,追了出去,見她已經帶了人,朝著渡口方向去了。
洛神兩腿發軟,心跳得飛快,想叫母親不必去了,叫李穆和那朱霽月好去就是了,話喊出來,卻弱得像是小貓之聲。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一行人登船,朝著建康方向去了。
洛神定定地立在那裡,怔了半晌,一動不動。
阿菊追了出來,往洛神肩膀罩了件鬥篷,帶著她回了屋,脫去外頭衣裳,安頓她坐上了床,一邊替她掖被子,一邊低聲道:“小娘子千萬莫難過。也是老天有眼,幸好知道得早,叫我們曉得了他的為人。如今斷了,也沒什麼。”
她說著,忍不住自己也是嘆息了一聲:“唉,我聽到的時候,也是不信。竟也會是如此之人……”
她搖了搖頭:“罷了,小娘子千萬莫難過了。”
洛神靠在床頭上,一笑:“菊嬤嬤,我沒有難過。”
鼻頭暗暗一酸,卻是險些就要掉眼淚了。
阿菊見她眼眶泛紅,不敢再說了,改口問她要吃什麼,說自己去做。
洛神搖頭,悶悶地道:“我不餓。不想吃。”
便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匆匆奔走的腳步聲,瓊樹竟啪的一下,撲開了門。
如此莽撞,也是少見。
阿菊皺了皺眉,正要說她,卻見她睜大雙眼道:“小娘子,李郎君來了!”
阿菊“啊”了一聲,嘴巴張成圓形。
洛神猛地轉臉。
“李郎君來了!人就在大門外了!”
洛神呆了一呆,忽然掀開被子,從床上飛快地爬了下去,莫說外頭衣裳,連鞋都沒趿好,人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