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地上,趴了一個他的隨從,手中高舉一張託盤。
宦官下去,將那託盤接來,揭開覆布,上面放了一把鑲嵌寶石的匕首,邊上一張捲起的羊皮。
“陛下,此金刀乃是小臣先祖之物,多年以來,被我慕容氏視為聖物。此地圖,乃中原四關詳圖,細標潼關、大散關、武關、蕭關四地山河地理。我慕容氏走遍中原,費了十年心血,方得此圖。如今為表我家族投效誠意,願頂禮獻上,望陛下笑納。”
這金刀也就罷了,不過是一象徵之物。但這地圖,若真詳細標註有這四關的山河地理,確實價值非凡。
皇帝命人取來地圖,展開看了一眼,哈哈笑道:“卿忠心可嘉,朕便納了!往後你安心留下。你的叔父,只要他真心投效與朕,朕往後亦不會虧待了他!你入座吧!”
慕容替第三次謝恩,這才入了巴王身邊的那張席位,撩袍角入座,姿勢嚴整。
殿中歌舞繼續。
不過一個被人當作玩物的亡國宗室而已,配殿裡的大臣也沒人真正會將這個慕容替放在眼裡,很快,便無人再注意他了,繼續歡聲笑語,盡享宴樂。
慕容替從入座,和近旁數人相互致意後,便靜坐席後,垂下眼眸,安靜得彷彿是個不存在的影子。
只在宴席結束,皇帝盡興,被人醉醺醺扶走,其餘人也依次退席之時,他起身,向周圍大虞文武拜別,並無人理會於他,但他神色依舊自如,絲毫不見怨恨,轉身之時,飛快地抬起眼睛,狀若無意般地看了眼李穆,恰見對方正也向自己投來視線,有些猝不及防,但立刻露出笑容,頷首為禮。
李穆一笑,起身,在殿內剩餘文武百官的注目之下,走了出去。
高嶠正與幾人停在宮道上敘話。李穆上去,在旁安靜等了片刻。其餘人見狀,紛紛向高嶠告辭,帶著酒意,相互扶著,朝外而去。
“晚上來我府上吧。”
不等李穆開口,高嶠淡淡說道。
李穆恭敬地下。
高嶠視線在他面上定了一定,轉身去了。
李穆立於原地,目送高嶠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宮道之上。
他騎馬而來,馬匹停在臺城外陵陽門的馬廄裡。獨自出了司馬門,來到馬廄,從恭敬迎來的廄吏手中牽回自己的馬。
此處為馬廄,前頭一個小廣場,乃是為上朝官員保管馬匹所用。因如今少有人騎馬,有時一個白天,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李穆牽馬穿過廣場,這時,對面來了一匹小母馬,通身雪白,脖頸繫了金鈴,朝著他的方向馳來,四蹄踏地,發出陣陣悅耳的鈴鐺之聲。
馬背之上,跨坐了一個婦人。
那婦人甚是美貌,和蕭永嘉相仿的年紀,三十五六,外罩一華麗鬥篷,卻遮不住緊束的上身,胸脯豐美,下是極大的豔色闊裙,料為薄紗,幾層疊在一起,人坐於馬背之上,風從側旁吹來,輕飄飄的裙擺便一層層地飄擺蕩漾,姿態極是嫵媚——如此向著李穆騎馬而來,得得馬蹄聲中,來到他的面前,停了下來。
“你便是那個李穆?聽聞你今日領兵入城,民眾夾道歡呼。果然真英雄是也!”
婦人笑吟吟的。
“妾姓朱,夫家便是鬱林王,只他常年清修,妾也許久未見他面了,身邊親近之人,皆喚我月娘。”
這婦人睨來的眼角,萬種風情,忽然彷彿馬背不穩,身子微微一晃,輕輕哎呦了一聲,身子便倒向李穆。眼看就要栽落馬背,李穆伸手,隔衣及時扶了一把她的胳膊。
“王妃小心。”
李穆松開了手。
婦人面上彷彿掠過一絲羞色,眸底陌陌含水,低聲道了句謝。
“恭喜李將軍,一戰成名,如今是堂堂的衛將軍了。妾早聽聞將軍英名,乃當世少見之英俊豪傑,有心結交,奈何一直沒有機會。這回將軍歸來,妾極是歡喜,但願能有機會見識一番將軍過人英姿……”
她說話之時,又一陣風來,吹起一側裙裾,高高揚起,露出了幾乎整條大腿,如此冬日,竟然沒穿任何的內遮,光溜溜一片,雪白無毛,雖只是一閃而過,迅速又被裙裾遮掩,但這畫面,也足夠觸目驚心,看得不遠處那偷偷關注著的廄吏雙眼發直,險些沒滴下口水。
李穆微微一笑:“王妃言重。李某何來所謂過人英姿,不過一粗鄙武夫罷了。夫人若無別事,李某先行告退。”
“瞧把你嚇的,妾又不會吃了你……”
她掩嘴,咯咯輕笑,睨了李穆一眼,收緊鬥篷,足尖輕輕踢著馬腹,驅馬從他身邊,慢慢地走了過去。
人雖去了,小廣場裡,卻還彷彿留著她媚人心魂的笑聲。
李穆看著婦人離去,眯了眯眼,方才面上帶著的笑意消失了,轉身牽馬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