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你了,我自己進去。”
李穆重複了一遍,語氣依舊平淡。
阿菊慢慢轉頭,和這個男子對望了片刻。
他不是在和她商榷,更不是請求。
她在他投來的兩道目光裡,讀出了一種發號施令般的不容抗拒的意味。
阿菊咬牙,終於,慢慢地退到了一邊。
李穆輕輕推開虛掩著的門,抬腳,跨進了門檻。
……
洛神也沒想到,自己竟會睡得如此沒心沒肺。
或許是從知道婚事確定後的那一天起,直到今夜,這些時日以來,她總是懸著一顆心,想東想西,可是卻又想不出什麼真正能讓自己定下心來的東西,所以倍感焦躁。
她真的有點累了。
今夜一切塵埃落定,人反正都被送進了洞房,腦子反而一片空白,加上走了水路,在晃悠悠的船艙裡渡過幾天,身子一捱到身下那張穩固又柔軟的床,整個人一放鬆,就這麼沉入了黑甜鄉,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這大約是這些時日以來,她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醒來的。
依稀只記得,剛躺下去的時候,耳畔還能聽到外頭酒席間傳來的隱隱喧鬧之聲,屋裡的那對喜燭,也才燒下去不過寸許。
而此刻,她的耳畔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寧靜得彷彿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她眼皮子微微動了動,一雙睫毛輕顫了下,慢慢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間,感覺到自己面前,似乎壓了一團黑色的影子,彷彿是個人形……
她定了一定,猛地睜大眼睛,突然間清醒過來,整個人似是被針戳了一下,飛快地爬坐了起來。
就在片刻之前,她醒來的時候,對上了一雙居高俯視著自己的眼睛。
這是一雙男子的眼。
他背對著燭火,眸光暗沉。
也或許是背對光的緣故,神色間,彷彿還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燭火將他身體輪廓描成一個放大了的黑色暗影,投在她的身上。
這男子,就這麼坐在床榻之前看著她睡覺,無聲無息的,也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何等可怕的一種感覺。
也不知道自己怎竟會睡得如此死,連屋裡進了個人都絲毫沒有察覺。
洛神的一雙小手,下意識地緊緊攥住下滑的被角,裹著自己的身子。
她的臉色微微蒼白,心怦怦地跳,睜大一雙眼睛,盯著面前這個嚇了她一大跳的陌生男子。
他就是她的新婚丈夫李穆,她知道。
白天在碼頭,她只遠遠地看了他一眼,此刻,才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
見她醒了,他就站了起來。被身後燭火投出的那道暗影變得更加高大了,隨了他的動作,晃動著,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了其中。
“阿彌,你醒了?”
他微微一笑,朝她俯身下來,喚著她的小名,聲音低沉,卻出乎意料得溫柔,身上方才那種令洛神感到甚至有點毛骨悚然的陰鬱之感,徹底消散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