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隱隱彷彿有淚光閃爍。
他沉默了良久,向洛神深深一躬,隨即轉身,快步而去。
洛神靠在門邊,目送那個縱馬離去,最後消失在了迷離夜色中的身影,黯然神傷。
他的自責、他的愧疚,他的無奈,還有他的遺恨,在她的面前,全都化作那無聲的深深一躬。
這一輩子,他們誰也無法再次回到昨天了。
……
陸柬之回到陸家,在門前下馬,他的一個隨從等在那裡,匆匆迎上,附耳,焦急地說了句話。
陸柬之神色微變,立刻翻身上馬,再次離去。
……
李穆明日動身回往京口預備成婚,今夜,許泌在他位於城外的一處豪華私園裡設宴相送,夜筵作陪者,多達數十人之眾,珠歌翠舞,窮奢極欲。宴畢,已是亥時末了,賓主盡歡,許泌以美人作陪,邀客宿於園中。
李穆婉拒,獨自騎馬,回往這些時日暫居的驛館。
深秋的城外,月光清冷,野徑若白,滿目皆是蕭瑟。
他行至一處野林之側,酒意翻湧而上,見路旁臥著一塊平坦青石,猶如天然床榻,停馬走了過去,翻身躺上。
萬籟俱寂,耳畔只有烏騅卷食地上野草發出的輕微沙沙之聲。
李穆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林間那片月光照不到的暗影裡,悄無聲息地冒出來了七八個夜行之人,朝著路邊那塊臥人的青石疾行而來,轉眼之間,將那人圍在了中間,亮出刀劍。
殺人的利刃,在月光之下,泛出道道冰冷的白色寒芒。
李穆睜開眼睛,從臥石上緩緩翻身坐起,目光掃視了一遍周圍,最後落到一個面臉矇住的人的身上:“陸煥之?”
陸煥之見被認出了,一把扯掉蒙面,咬牙切齒:“李穆,你害我長兄至此地步,叫我陸家從此蒙羞,我豈能容你活在世上!受死吧!”
他拔出寶劍,帶著那些人,朝著李穆一齊圍了上來。
伴著幾聲刺耳的刀劍相交之聲,幾個沖在最前的人,痛叫著,相繼倒在了地上。
李穆出刀如電。
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拔刀,又如何絞斷了那幾人的劍。
陸煥之只覺眼前一道白光,才眨了下眼睛,冰冷的刀鋒,便掠削過了他的鼻尖。
距離如此之近,以至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鼻尖上的汗毛被那刀鋒削走的奇異之感。
瞬間,全身毛骨悚然。
刀勢下沉,架在了他的頸邊,才停了下來。
而他持劍的那隻胳膊,甚至還來不及做完一個劈斬動作,就這樣僵硬地舉在了半空,模樣有些可笑。
一陣寒意,透過那冰冷的刀鋒,迅速地沁入了他的面板。
“李穆!你敢殺我?”
他不能動,但士族子弟的高傲,卻也逼他,不能在這個卑賤的寒門男子面前,表露出半分的恐懼。
他僵硬地挺著脖子,聲音卻控制不住地微微發顫。
李穆笑了笑:“我自然不敢殺陸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