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永嘉比洛神父親高嶠小了五歲,二十歲的時候生了洛神,今年三十六歲了,但看起來還非常年輕。
一身飄逸道袍,更襯得她異樣的美貌。和洛神站一起,說她是年長些的姐姐,恐怕也是有人相信的。
尤其是和年不過四十便兩鬢生霜的父親相比,母親的年輕和美麗,總會讓洛神不自覺地同情起父親——雖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了,母親會和父親決裂到這樣的地步,公然長年分居,不肯回城,以致於全建康城的人都在背後笑話父親,說相公懼內。
這大概也是父親這一輩子,唯一能被人在後背取笑嚼舌的地方了。
蕭永嘉對丈夫不聞不問,但對女兒,卻是極其疼愛,聞言吃了一驚,急忙抱住她:“可還好?摔到了哪裡?怎不派人告訴我?”
洛神道:“女兒摔得很重,今日頭還疼得厲害。就是怕母親擔心,才不叫人告訴你的。”
蕭永嘉急忙扶著洛神出了道觀,母女同乘一輿回別莊,叫了高大仔細問當時情況,知無大礙,這才放心。只是又狠狠罵了一頓女兒的貼身侍女瓊樹和櫻桃。
兩個侍女跪在地上,不住磕頭認錯。
洛神一時沒想到母親會遷怒侍女,趕緊打斷,兩只肉肉小手拽住她寬大的道袍袖子,身子扭啊扭:“下回我會小心。阿孃,女兒想你了。”
蕭永嘉這才作罷,罵退了面如土色的瓊樹和櫻桃,疼愛地摸了摸她被江風吹得有些泛涼的臉蛋:“阿孃也想你了,正想叫人接你來。恰好你來了,多陪阿孃幾日,不要回城了。”
“阿孃,我也想在這裡陪你。但怕是不便。阿耶父親的暱稱)這些日生了病……”
她覷著母親的臉色。
“……到處又不太平,他日夜操勞,時常眠於書房。我怕阿耶這樣下去,身體要吃不消。我勸阿耶,可是阿耶不聽我的……”
蕭永嘉面上笑容漸漸消失,瞥了女兒一眼:“你又想哄我回去?老東西自己不顧死活,和我有何幹系?我回去了,他便會好?”
“阿耶不是老東西……”
洛神嘟嘴,不滿地小聲嘀咕。
蕭永嘉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眼,偏著呢!你要是來看阿孃,阿孃歡喜得很。要是來哄阿孃回去的,別想了!他就是病死了,也和我無幹!”
洛神白嫩嫩的手指頭不停地扭著垂下的一根腰帶,貝齒緊緊咬住唇瓣,望著蕭永嘉一語不發,眼眶漸漸泛紅。
阿菊見狀,心疼不已,急忙過來。
“長公主,相公既病著,最近事又多,怕是照顧不周小娘子了。不如我回去,服侍小娘子幾日,長公主以為如何?”
阿菊是蕭永嘉身邊的阿嬤,洛神小時候,沒少得到她的照看。
聽她如此說,委屈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阿菊愈發心疼,給她擦淚。
洛神幹脆把臉埋進她懷裡。
蕭永嘉睨了女兒背影一眼,神色稍緩:“也好。阿菊你隨她回吧,代我照顧她幾日。”
阿菊忙應下,低聲哄著洛神。
洛神離開白鷺洲時,眼圈還帶了點紅,直到傍晚回了城中,看起來才恢複如初。快到府邸前,想了起來。
“阿嬤,見了我阿耶,你就說是阿孃知道他生病,特意叫你回來代她照顧他的。”
阿菊點頭:“不消小娘子提醒,我也知道的。”
洛神看向阿菊:“阿嬤,我聽說以前,是阿孃自己要嫁阿耶的。可是阿孃現在又狠心不理阿耶。你知道為何嗎?”
阿菊最怕洛神問這個,含含糊糊:“我也不曉得呢——”
洛神嘆了一口氣:“阿嬤,要是阿孃肯和阿耶好起來,那該多好……”
阿菊口中嗯嗯,心裡卻暗嘆了一口氣。
夫妻關起門的那點事,哪個吃了委屈,哪個硬著心腸,旁人只看表面,哪裡又知內裡?
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