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嘴巴挺硬的啊。”裴子緒湊到秦陸白身旁,低聲呢喃一句。
秦陸白冷哼,沉聲道:“硬?還能比刑部的刑具更硬?”
一句話淡然出口,活像六月的天驟降霜雪,將周遭一片都鋪得白茫茫。旋即冰霜冷氣撲面而來,包裹著全身,令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素來進了刑部的人,酷刑之下就沒有不開口的,沒動重刑,那是因為還留著要用,若不然,他自然是有手段叫他們開口說話。
秦陸白走上前,低頭睥睨著牆角如一灘爛泥般的人:“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刑部都還沒有動你,你就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三哥的笑聲戛然而止,空洞的眼眸漸漸變得狠戾,可他身受重傷,即便再咬牙恨得厲害,也不過只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罷了。
秦陸白仰頭笑了笑,笑聲裡帶著十足的輕視:“瞧啊,你為了背後的人咬緊牙關不肯鬆口,你保住了他們,但是他們卻想要你死。要不是刑部及時找到你,恐怕現在,你早就見閻王去了吧。”
這話的傷害可謂不小,試想你豁出性命都要死守的秘密,可到頭來要你命的人不是敵人,而是在背後捅你一刀的自己人,這樣的感覺,簡直不比遭受酷刑來得更小。
身上的傷好癒合,那麼心上的傷呢?碎了一地的東西,還能拼湊起來嗎?
三哥咬緊了牙關,眼前浮現過的都是破廟裡的刀光劍影,冰冷的刀刃劃破面板,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一道的血痕,皮開肉綻,鮮血淋漓,而這些,都是他誓死要護住的人帶給他的。
築起的防備在這一刻似乎要土崩瓦解,三哥閉上眼,就在心裡的防線快要徹底被衝破底線時,眼前似有靈光閃現。他倏地睜開眼,昏暗的牢房裡,三個著官服的人,在被血汙迷濛的雙眸下映得影影綽綽,好不真實。
須臾,三哥忽地笑了,笑得胸腔裡一陣陣的疼,突的嘔出一口血來,腥甜的味道在嘴巴里瀰漫開,偏偏越發笑得肆意猖狂。
雲舒緊蹙著眉頭,再看向秦陸白,陡然升起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所有人都沒有搭理他,笑著笑著,似乎也覺得無趣,三哥這才停止了笑聲。有眼淚順著髒汙的面龐滑落,三哥偏過頭,眼淚順勢落入嘴裡,帶著苦澀又鹹鹹的味道。
“想擊垮我,沒那麼容易。”三哥抬起頭,髒汙不堪的臉上隱約能夠看出五官的輪廓,他重新撐著地面坐好,“從踏進鬼市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場,別說他們會殺我,就算是換成了我,我也會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
秦陸白緊蹙的眉頭舒展,勾勒不屑一笑:“是嗎?那你為什麼要反抗呢?”
一句輕飄飄的話像是巨石一般砸落下來,三哥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秦陸白蹲下身,與他平視:“我見過很多亡命天涯之徒,很多很多。他們或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走上這條路,或是身不由己,或是因為貪戀,但不管是因為什麼,他們最終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當然,你也會一樣。”
三哥沉默不語,似乎還想再聽聽他想要玩什麼花招。
秦陸白輕聲一笑:“刑部奉皇命徹查案子,可行便利之權,如今給你選擇,是讓你有贖罪的機會,錯過了……”話語一頓,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睥睨牆角狼狽的男人,“下場如何,你自可以掂量掂量。”
秦陸白說完這話,目光自三哥臉上掃過,那一閃而過的猶疑被他輕易捕捉到眼中,卻是不動聲色的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