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即過,很快便到了四公主定親的日子。
說是定親,其實就是送親,而且迎接公主回朝的也不是陳國的王,而是陳國的使臣。
哦對了,四公主和親的物件是陳國真正的王,據說,已經有四十七歲的高齡。不過說高齡也不全對,因為大家在勸說四公主的時候,都是說這個年紀的男人正好是最英偉健壯的時候,不似耋耄老人般垂垂老矣,也沒有弱冠公子的青澀無知,這個年紀剛剛好。
這樣的勸說在幼僖第一次聽到的時候簡直是嗤之以鼻,可除了將滿腔不屑盡數壓下,又同時除了附和著讓四公主暫且寬心外,好像也並不能再做什麼。
十八歲,正值青春年華的姑娘就要遠嫁千里之外,嫁的,還是四十七歲的老男人,和自己父親一般大,委實可憐,可悲,可嘆!
皇室和王公貴族都來了,烏泱泱的人群擠在宣陽門,紅色的綢緞一直從宮內綿延至街角,身著甲冑的侍衛們腰上纏了紅綢,昭示著這場普天同慶的喜事。
帝后親自將人送到了城門口,四公主蘭陵戴鳳冠,著霞帔,清麗的容顏上了一層精緻的妝容,紅唇花鈿,美不勝收。
如果不是眼眶裡泫然欲落的兩滴淚,大概這場送親,才會是真正的普天同慶。
“兒臣拜別父皇、母后,自此天隔兩方,願珍重再三,保重身體。”蘭陵忍著淚水,挺直了背脊屈膝而跪,持著最端莊的禮儀拜下。
景文帝心有不忍,寧皇后也是做著抬袖抹淚的動作,二人伸手將她扶起來。
“孩子,去了陳國以後一定要好好的。你要記住,父皇永遠都是你的靠山,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景文帝握住蘭陵的手,掌心不斷地加了力道,難忍離別之痛。
蘭陵點點頭,精緻面龐上滑下兩行清淚。事已至此,除了哭泣,已經再無力迴天。
“好了,走吧,別再耽誤時辰了。”景文帝哽咽著,鬆開了握住蘭陵的手。
陳國的使臣以及大昭送親的隊伍都已經分列而站,只等公主上了馬車,隊伍便可朝著陳國的國都前進。
蘭陵小心翼翼拭去眼角的淚水,一步三回頭,再一步,再回頭。而最後一次回頭,目光卻越過了最前端而立的帝后,落到了後面的人影身上。
似有所感,幼僖微微抬頭,正好與蘭陵投來的目光對上。她淺笑頷首,雖一句話未說,蘭陵卻像是莫名間舒了一口氣,微不可見的一點首,旋即在宮女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再未回頭。
這一別,怕是將與整座宮城永別了。
待得車馬漸漸遠去,帝后也返回了宮苑,烏泱泱的人群作鳥獸散,轉眼間,方才還圍得水洩不通的城門口登時間便寂寥下來。
樂天還站在原地不肯離開,直至前方已經再也看不見喜慶恢宏的車馬,也久久不肯將視線收回。
幼僖輕嘆一聲,勸她:“事已至此,再惆悵也沒用了。何況今日是個大喜的日子,心裡面就算再不痛快也要忍著,表露於人前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知道。”樂天喃喃,“本來坐上馬車離開的人,應該是我。”
“那叫可能是,不叫應該是你。”幼僖糾正她。
樂天轉過頭,清明的眸子裡溢滿了哀傷:“幼僖,說實話,我現在真的挺難過的,很想大哭一場,可我哭不出來。不是因為今天是大喜之日,不能被人抓了我的小辮子,只是覺得,我們在人前不論有多高貴而不可侵犯,但有些事情,我們卻連普通人都遠遠不如。”
幼僖垂下眼,不知道該怎麼應她這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