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的沖力不小,甚至讓轎身都跟著顫了顫。沈晚剛從離愁別緒中抽離,又被這動靜嚇得有些心悸。她尚處在驚魂未定中,轎簾卻被人挑開了,一隻修長漂亮的手出現在了她蓋頭下的視野中。
陸湛上次在扮太監的時候破綻就出在手上,沈晚記得還很清楚,眼下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這雙手的主人是陸湛。一股略有些慌張的情緒突然從心底浮現出來,沈晚登時忘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呆怔,陸湛突然輕輕一笑,原本依禮站在鸞轎外的腳往前探了一步,彎腰將沈晚直接抱了起來。
周圍一片驚呼聲傳來,與此同時,陸湛清朗悅耳的聲音也在她耳邊響起來:“不用緊張,我抱著你走。”
說完,如同安撫一樣,陸湛保持著將她抱起的姿勢,手從寬大的吉服袖口下探出,輕輕地牽住了她的。旋即,陸湛又好似擔心會連累沈晚被人詬病,又調整了一下袖子,將兩人交握的手藏在了色彩豔麗的華貴面料之下。
做完這一切,陸湛嘴角微微勾起,一副心情極好地模樣穩穩抱著沈晚從鸞轎中退了出來。
禮部的人精神一震,剛想上前勸慰,就被陸湛輕飄飄的一眼看得定在了原地,只得眼睜睜看著陸湛愉悅從容地抱著沈晚,親自跨過王府門口辟邪除穢的火盆,一抬腳往行禮的正堂去了。
青蘇和老管家面面相覷片刻,都有些憂心會有人說閑話,誰成想這擔憂還沒落地,人群中便有人用恍然大悟的語氣喊了一聲:“原來這就是太子迎親的禮制啊!”
聞言,立刻有一群人跟著附和起來。
青蘇看了眼臉色鐵青卻又不敢出言指責陸湛的禮官,忍著笑轉過頭,打算好好認識一下這位說話的仁兄,一定神才發現這說話的人好像有些臉熟。
青蘇正想回憶一下,就聽老管家用欣慰的語氣稱贊了一句:“不愧是殿下,連引導流言的對策都想好了。既然如此,我們也無需擔憂了,便也進去吧!”
因昭文帝尚在病中,皇後也需要侍疾不能前來觀禮的緣故,禮部的官員便特意將對拜禮安排得簡單了一些。陸湛對此倒是不怎麼在乎,一雙專注的目光幾乎都落在了對面的沈晚身上。
很快兩人行完禮,沈晚頂著一頭鳳釵鳳冠艱難地抬起頭,剛想鬆口氣,卻發現陸湛並未松開手中的紅綢,反而一手執著紅綢,一手虛託著她的手臂往後院走,還不忘向一旁的侍女吩咐一句:“去把人帶來。”
沈晚一頭霧水,整個人都快懵了。
沈夫人做事穩妥,先前特意請教習嬤嬤將成婚的大小事宜都給她詳細講了一遍。沈晚記得很清楚,行完對拜禮後,她應當被喜娘送回喜房,陸湛則應該留在前廳招待客人才對,眼下卻怎麼像是要一起回喜房,去見什麼人一樣?
她腦子裡一片雜亂,又翻來覆去都是這個疑問,便不由多想了一些——她記得,在一些古裝劇裡,若是南方家裡有妾室或通房的話,好像是要來給新主母問安的?
但轉念一想,沈晚便又察覺到了不對勁:即便是妾室問安,好像也沒人會安排在大婚當日,一般都是選擇在第二天的。
如此一想,沈晚心底那點微酸的感覺便又迅速散開,快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濃重的好奇。
好在喜房很快便到了,喜娘和侍女們眼睜睜看著陸湛親手扶著沈晚跨過門檻,又妥善安置在喜床上,滿心滿眼都是羨慕,卻也只能低眉斂目地站在一旁,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沈晚眼前被紅蓋頭遮著,雖然看不清楚,卻也感覺屋裡的氣氛有些奇怪。她搭在膝頭的手指無意識地捏住喜服一角,很快又被陸湛安撫性地握住:“再等等,應該馬上就要來了。”
有些莫名的,沈晚居然從陸湛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忐忑感覺。因著這句語焉不詳的話,沈晚心中的好奇非但沒能消減,反而更重了幾分。
大概又過了片刻時間,沈晚眼前一暗,隱約覺得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放到了床上。她還沒得及往蓋頭下偷瞄上兩眼,一陣幼兒的笑聲突然咯咯響起。
沈晚腦子一懵,只覺得腰上好像被兩條軟軟的、胖胖的手臂給抱住了。她順勢往下一看,就見一個玉雪可愛的胖娃娃正歪在她的腿上,笑意盈盈地張開了小小的嘴巴,語出驚人地喊了一聲:“娘親!”
喜當孃的沈晚背脊都快僵了,下意識便看向了身側的陸湛。但又一張紅蓋頭擋著,她什麼也看不分明,只能隱約察覺到陸湛似乎動了動,她腿上便一輕,那小孩子似乎是被陸湛給抱走了。
“成麒麟!”陸湛威嚴而又不快的聲音傳來,帶著教訓的味道,“那是你舅母,不是你娘親。”
小家夥咯咯笑著,似乎故意氣陸湛一樣又軟軟地喊了兩聲:“娘親!我要娘親!”
沈晚漸漸回過神,突然記起來了教習嬤嬤好像和她說過,有些人家似乎也會在成親當日請壓床娃娃來壓一下婚床,寓意似乎與往床上撒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一樣。
而陸湛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婚床壓了,將他送回皇姐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