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胤看到的榕榕的確是幻覺,這一點經由顏如玉的塗山妖術確定已然無誤。
“師弟,你這……”顏如玉看著袁胤心不在焉地啃食著烙餅,摸了摸腦袋,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真的沒事嗎?”
若非袁胤很明確表示自己沒有受到人類道士們的精神道法攻擊,顏如玉都以為他已經被人類蠱惑,迷失了自我。
但——也沒有必要思念師父以至於到了這種地步吧,都出現幻覺了……
“無妨,我只是有點累。”袁胤緩緩搖頭。
他心裡明白顏如玉以為自己想的是現在的師父塗山容容,卻不知道袁胤剛剛所言狐妖的準確名字,是塗山榕榕——音同字不同,一個細小的誤會由此而生。當然袁胤也不方便向顏如玉解釋其中的緣由,就索性讓他一直誤會下去吧。
“那接下來,師兄你想要做什麼,有明確的計劃嗎?”袁胤主動轉移話題道。
“呃,其實我也沒什麼計劃,你知道的……”顏如玉揉了揉他的金色短發,用右手執輕輕敲擊著桌面邊緣,“唔,不如,你在這裡待著,然後我去抓那個女人過來,之後我們就趕往塗山?”
他用一種非常理所當然的語氣,滿不在乎地說道。
“師兄,我知道你向來不擅長思考事情的前因後果,”袁胤用一種看白痴的目光看著顏如玉,“但我沒想到你的思維居然單純到了如此地步。”
“你這麼做,難道我們要把律箋文綁去塗山?”他看了看櫃臺的位置,發現那位老闆娘正看著窗外的斜陽發呆之後,嘆了口氣。
回過頭來,袁胤突然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從剛剛的誤會誕生後,自己似乎總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虛——也不是因為見到的內容,而是因為其他事。
“嗯嗯,有什麼問題嗎?”顏如玉一臉的人畜無害。
“問題大了去了,”袁胤聞言扶額,“你讓師父怎麼想……綁了個女孩子回塗山到苦情樹下見師父——你這是想要以妖類的身份續緣麼?難道你終於浪子回頭金不換地收心了準備談個戀愛當個妖盟好公民?”
“不是啊,我這不是沒想好到底怎麼報複嗎……”
……你不是沒想好,而是根本沒有想過吧?
算了……
袁胤沉默下來,想找出令自己不安的源頭。
超凡心念一點一滴地將不安抹平,然後,把他自從進入綠洲再到走進小館,這一路所有所見所聞都在腦海之中過了一遍。
一路上沒有見過多少行走的人,除了守衛計程車兵,所有的房門皆是緊閉,街市上大多數的攤位也是空空如也,風沙捲起的煙塵使視線變得模糊,不論是男人或者女人都裹在泛黃的白袍之中,只把臉暴露在空氣中。
不知為何,沙民看向他們的神色之中,始終帶著恐懼。
不知為何,每一次走過街巷都會引起微不可察的騷亂。
也不知為何,那一杆飄揚在遠方的旗幟如此眼熟。
想到這裡,袁胤覺得這個地方的人很有趣,是一群非常好的群眾演員,雖然生存的環境賦予了他們剽悍而直爽的人生性格,平日裡的紛爭也是持續不斷,但是面對人類種族之敵時,綠洲的百姓仍然可以聯合起來,客串一把不屬於他們的角色,並且演得惟妙惟肖。
店中原本有幾個客人,但是現在卻都消失不見,除了老闆娘依舊倚靠在櫃臺邊,好似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看著斜陽發著呆;而在袁胤的感知之中,一些遠比普通人更加狂暴的氣息取代了那些貧弱的百姓,隱藏在店門後、茶幾下、櫥櫃裡、門簾旁。
“呵……”
袁胤垂下頭,一直運轉不停的破妄之瞳在這一刻終於看穿了手中沙塵的虛實;等他再抬起頭之時,取沙塵而代之的,是一抹極度純粹的土黃色光芒。
見此,他愣了愣,想起很久遠的從前,自己曾經中二般地為所有的招式命名,而現在這種將現實物質排出所有的構造要素,所形成的物質符文,便是——
最初之符,五行之土。
袁胤抿了抿嘴唇,輕聲道:“師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