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還沒休息。”電話接通,江恬略帶責備的聲音便落到了耳邊。
江宓笑了一下章:“你不也沒休息嗎?”
爾後,又問章:“姐夫沒在?”
“和幾個朋友出去吃飯了,還沒回來。”江恬語調平常地回答了一句,話鋒一轉說,“別轉移話題。你老實告訴我,心裡是不是還想著顧景行呢。”
“沒有,那都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她和顧景行2006年聖誕節在一起,一年而已,便分手了。眼下粗略地算起來,初戀已經過去了十年時間。江恬也覺得,時間這麼久不至於再複合,可2012年五一期間她回到安城又突然離開的事情一度讓她擔憂疑惑,事後才知道,那個時候顧景行出了車禍。
間隔五年,她聽到那人出事仍然會擔心,那,十年就能徹底忘記嗎?
江恬想到這便覺得心情沉重,苦口婆心地勸說章:“沒有就好。那樣的家庭,本來就不是我們能高攀的起的。眼下他又成了那個樣子,條件再好有什麼用……也不是我想催你,可你今年都二十五了,找個人談上再相處幾年,結婚都得奔三了……”
“姐!”
江宓好笑又無奈,開口打斷她。
“你聽我說。”
江恬的聲音帶上一絲煩惱的迫切,“我知道現在年輕人流行什麼自由閃婚,可你千萬不能這樣知道嗎?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結婚之前少說也得談個兩三年,將對方的人品考察清楚了。小李人真的很好,性子溫和還特別有耐心,家就是雲京本地的,難得那麼喜歡你……”
念念叨叨的,江恬足足說了好幾分鐘。
她今年三十五歲,是雲京四中初中部的一名語文老師,話裡的小李二十七歲,研究生畢業,和她同一個辦公室,教數學。半年多前,他無意中在江恬的手機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爾後便開始了有意無意的打聽,最終,聽說江宓沒有男朋友,便讓江恬給牽線,堅持不懈的熱忱,終於打動了江恬。
這一切,江宓一清二楚,也瞭解自己這姐姐的性子,因而只沉默地聽著,直到最終江恬終於說完,聲音裡帶上了一些微微的喘。
“姐,我真的……”
“就當姐求你了好嗎?”
江恬突然打斷她說話,語調變得很低,苦口婆心道章:“爸媽去世快二十年了,你就是姐姐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幫你操心幫誰操心,小李他……”
“好。”
電話裡江恬明顯地頓了一下,笑起來,“答應了?”
江宓無奈,“你說這麼多,不就想要我答應嗎?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這樣好的話,見見也無妨。”
“好好好,先見見,你要真的不喜歡,再說。”
江恬的聲音裡,一股子濃濃的欣慰。
江宓先前疲憊的心情也在聽見她語氣轉變的時候變得好了一些,答應了江恬將自己的手機號碼給出去,又隨意地聊了幾句,她被江恬催著睡覺了。
結束通話電話,她躺在了客廳沙發上,靜靜地發著呆。
事實上,她現在並沒有談戀愛甚至結婚的打算,她偶爾會想,自己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結婚。她對情感的需求,比一般女孩淡的多。可是姐姐需要,她沒辦法拒絕她語重心長的勸告,也願意為了她,妥協再妥協。
她欠姐姐的,實在太多了。
二十年前,家裡出事那個雨夜,客廳裡傳來父母呼救聲的時候,五歲的她正賴在姐姐房間裡,讓她教自己畫畫。當時姐姐也不過十五歲,花樣年華,成績很好,性子靦腆,招人喜歡。
無數次,她靜下來的時候,都無法想象,當年那樣柔軟的她,怎麼能在聽到歹徒行兇的時候當機立斷將她塞進衣櫃裡,爾後,果斷地開啟窗戶,將飄窗上幾盆綠植全部扔了下去。
她那麼聰明,只要再能有十幾二十分鐘的時間,便能避開可怕的命運。可事實上,幾盆綠植剛剛扔下去,兩個歹徒便沖了進來。她躲在衣櫃裡害怕到蜷縮成一團,聽見動靜的時候,牢記著她的話,不敢推開櫃門看。
那二十分鐘,改變了她們姐妹倆的命運。
父母無辜被殺,辦案的警官憐惜她們姐妹倆的命運,將她們一起收養。歷經父母死亡和清白被毀兩重打擊,姐姐變得自卑而怯弱,臉上光彩全部不見,終於大學畢業,逃離安城,工作幾年後,在雲京遇到了姐夫孫誠,談了幾年後,結了婚。
可結婚真的好嗎?
江宓想到上一次見到姐姐公婆時的場景,原本平靜柔順的眉眼顯露出煩躁情緒。
姐姐結婚七年,卻沒生孩子。姐夫孫誠的弟弟孫燦,女兒卻都上幼兒園了。姐姐那一對公婆,在她這個兒媳婦的妹妹跟前說話都沒什麼避諱,讓她勸著姐姐去醫院裡檢查,平時姐姐在他們跟前的處境,可想而知了。
胡亂地想了會兒,江宓只覺得心神不寧,半晌,又一個電話打過去,想要打探一下這個事幫她想想辦法,哪曾想,電話響了好幾聲,都無人接聽。
許久,她只得作罷,起身去洗漱。
夜深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