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已止,浪已息,黑水消散,碧波清澈,太伏的屍骸沉底,消失不見,就連飄溢位來的鮮血也已消融得幹幹淨淨,看上去,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荒島岸上,蟹和與蛤吃肉坐在一起,面面相覷,有古怪之色;陳三郎躺在一片木板上,雙眼緊閉——大戰之後,他實在倦極,此際竟是沉沉睡著。至於許念娘則盤膝坐在另一邊,正在吐納調息。連出三刀,堪稱平生得意之作,對於真氣的消耗也是到了臨界點,必須抓緊時間恢複。
斬殺太伏,絕不是終結,恰恰相反,也許正是開端。太伏身份特殊,不但是龍宮禁衛首領,還是蛇後子侄,這牽連可就大了。
誠如蟹和所擔心的,這可是彌天大禍!
螃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連調養都顧不上了,幹著急。它不敢去驚擾陳三郎,更不敢去問許念娘。許念娘三刀斬太伏的那一幕實在太震撼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口幹舌燥的:
猛,絕世猛人!
然而兇猛過後,如何收場?
他們一行進入洞庭核心水域,已有些時日,按理說,龍宮方面早便知曉。除開大陣監察,還有巡邏夜叉,斷無不被發現的道理。只是龍宮那邊一直了無動靜,好生讓人驚詫。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而今不但睡了,還幾乎把床都給踹了個洞。
到了這個地步,龍宮還會忍?
想著隨時可能降臨的雷霆怒火,蟹和便覺得如坐針氈,渾身不舒服。
許念娘長吐口濁氣,張開眼來,開口說道:“吃貨,去整條大魚上來,我餓了。”
蟹和正眼巴巴等著他表態,最好說現在離開,卻沒想到是這麼一句話,忙道:“許爺,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許念娘瞥它一眼:“下一步自是該吃飯了。”
“啊!”
蟹和傻了眼。
許念娘所叫的“吃貨”自是指蛤吃肉,事到臨頭,這蛤蟆倒豁出去,放開了,唯許念娘馬首是瞻,聽到吩咐,立刻下水。只是摸索了一刻多鐘,兩手空空跑上來,叫道:“許爺,許爺,大事不好。”
許念娘問:“怎麼啦?”
蛤吃肉回答:“見鬼了,湖裡一條魚都沒有,幹幹淨淨,全是水啊!”
許念娘皺起了眉頭:洞庭浩渺,自古水産富饒,往往一網下去,便能滿載而歸,怎麼會沒有魚?
蟹和忙道:“先前咱們大戰,那些魚蝦早被驚嚇得遁逃了。”
普通魚蝦雖然不成精,但也是生靈,而太伏生性暴虐,喜怒無常,在它洞府附近方圓數裡,自有氣場籠罩,平時魚類本來就少得可憐,這一打起來,那些生靈哪裡還會逗留,早逃之夭夭,免受池魚之禍。
其實這一點,從荒蕪的島上便能見分曉,連鳥兒都尋不到一隻。
“沒得吃,這肚子可不好受。”
許念娘嘆了口氣。
蟹和道:“許爺,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肯定能打到魚的。”
言下之意,就是“此地不可久留”。
許念娘抬頭望了望天色,片刻悠然開口:“你覺得,我們還能走嗎?”
蟹和一愣神,開始還沒琢磨出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很快,它便有所警覺地看向遠方。
遠方為湖,湖水無垠,轉眼之際,在遙遠的水平線上,猛地泛動而起,先是一線,隨著不斷推進,轟隆之聲大作,彷彿在水裡打起雷。
“又漲潮了!”
蛤吃肉叫了起來。
“這一次,潮水可就真正為我們而來的。”
許念娘語氣鄭重。
上一次見到漲潮,電閃雷鳴,妖物咆哮,與天爭命;現在又見浪潮翻湧,直往荒島撲來。
巨大的浪潮聲把陳三郎警醒,一骨碌起身。
蟹和苦著臉,跑來道:“公子,這一遭,咱們可能避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