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島岸,風景也美。時候漸涼,星子寥落,裝飾著高遠的夜空,有星光映照在湖面上,點點如芒。
飯桌等物皆已撤去,翁婿二人坐在船頭上,相對無言,卻都是在閉目養神,看起來,倒也有趣。
陳三郎一時間靜不下心,微微睜眼,見到對面的許念娘雙膝盤坐,雙手平穩地放在膝頭上,如同入定老佛。一呼一吸,頗有節奏。隨著呼吸,其腹部起伏不定,非常微妙。
這是極為高明的內功心法。
陳三郎也曾學過,但只得皮毛,可強身健體,想要達到許念孃的境界,怕是終生無望了。不過他走的路子本就不同,個中奧妙,卻也是許念娘無法企及的。只是眼下遠離雍州,他徒然發現不再有氣息生成簇擁。
這不奇怪,畢竟此地是中州,是洞庭。陳三郎在此毫無根基可言,如此,怎能得人心?懲治“洞庭幫”一事固然立威,但純屬小插曲,連名字都不曾留下,飄然抽身而去,一眾難民對他並無瞭解。
再說了,雖然龍君久不顯靈,但此地終究是它的地盤,至少原居民們對於龍君是敬畏有加,香火不斷的。
陳三郎初來乍到,便想奪其人心,根本不可能。況且,此行別有要事,當徐徐圖之。
沒有新的氣息吸納,不會讓陳三郎修行中斷,他泥丸宮中,過往沉澱著厚實的氣,幾乎都把《浩然帛書》給濡浸透了,一句一字,一筆一劃,都在溫養著。現在有空,正好消化。
如斯想著,心神漸安,慢慢進入了忘我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忽而湖面上起了風,好大一陣,其聲嗚嗚,呼的一下掠過。被其牽引,水面立刻掀起波浪來。
許念娘選擇停泊的地方地形如同一個葫蘆口,相當優越,是天然的避風港。然而這風席捲起的波浪波及而至,使得烏篷船馬上發生了起伏。
兩人幾乎同時開眼。
這陣風浪來得古怪突兀,哪裡能瞞得過他們的耳目?
許念娘不必說,陳三郎的斬邪劍早便示警,躍躍欲試,只待一個念頭,便會破空而去。
自從進階掌握了馭劍術,劍體氣化,越發敏銳,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火候,與以前相比,躍然質變。
這樣的氣質變化,便是逍遙富道等修士見到,也只能膛乎其後,嘆為觀止了。可以說,入主雍州,乃是陳三郎魚躍龍門的一大造化。使得其真正踏上了跳板,前程無限。有了雍州這麼一大塊根基,他修煉起來事半功倍,進步神速。
許念娘神色自若,目光落在陳三郎身上:對於女婿的變化,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更加清楚明白,上次州郡之戰,夏侯尊等山寨超級武者之所以功敗垂成,關鍵便在於陳三郎。
隨著這些時日的相處,許念娘心中暗暗吃驚,因為他感覺到陳三郎每一天都有新的變化。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無論武功,還是道法,究竟都是一個水磨工夫,水滴石穿,日月積累,絕不可能一蹶而就。陳三郎身上所體現的,固然也有一個過程,但進步的速度足以驚人。諸如許念娘練武的,沒有個十年八年,根本無法破鏡,哪裡像陳三郎這樣,隔三差四,就有提升。
許念娘忽然覺得:現在自己面對上陳三郎,心裡都有點沒底……
一陣波浪翻過,附近一帶的水域猶如煮滾的水,竟發出汩汩的聲響。
許念娘霍然站起,冷笑道:“我不去找你,你反倒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