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的聲音出來,立刻便有人喝道:“元大人身為一州之長,何許人也,為何偏與一個小小的縣令過不去?再說了,陳原若無過錯,怎不敢進京?”
竟無言以對。
陳三郎一向不善交際,別的人考了功名,天天訪友聚會,人情來者不拒。可那時候額陳三郎在京城,與許珺在一起,甚至消失過一段時間,竟讓人以為他失蹤了去。
況且,他就是個剛考出頭的年輕人而已,出身寒門,不是什麼豪門貴族。現在有人肯幫他說話,多是看在其文壇名聲之上,惜其才。
其中,便有座師蘇燕然。其奔赴揚州主持鄉試時,親眼見到陳三郎與元文昌之間的交鋒,對於陳三郎很是欣賞。
然而幾個人與滿朝文武相比,實在難以扭轉局面。最重要的是皇帝病倒,陳三郎的欽命光環不複神奇。現在主事的內閣、四五王子,都對陳三郎不怎麼感冒,至於七王子那邊,曾對陳三郎丟擲了橄欖枝,但那時陳三郎不想捲入這番爭鬥漩渦,避之不及。
如此一來,這些人自也不會盡力替陳三郎分辯。
秋風寥落,北地的秋要涼得早許多。
昆侖觀一如往日,忘機真人坐在觀中,不開觀門。
坐在蒲團上,這真人閉目養神。他是出家人,卻知世俗事。朝野上的紛爭早聽在耳裡,不置可否。
當日見陳三郎,忘機真人若有所思,便開觀門,還借了一幅畫給陳三郎療傷。
這是一份信手送出的人情,等於走一著閑棋。倒沒意料到這枚棋子頗不安分,真是夠折騰的。
真人睜眼起身,望著供奉的道君神像,怔怔出神。過了一會,他低垂下頭,嘆了口氣:“若無為,若有為,安得超然世外?”
說著,邁步出到院落中,站定,望向紫禁城的位置,突然想起了那位與自己爭鬥多年的淨往國師。真人卻是知道,白馬寺另有安排,就在揚州,有一位得道高僧一直等在那裡,應該是在等一個人。
釋家講因果,其所要等的人,一定非比尋常。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那位淨空大師是否已經等到了人,又會是誰?
忘機真人又想到那位驚才絕豔的狀元郎,便是自揚州來的。不過想著,他應該不是白馬寺要等的人,否則的話,就斷然不會來到京城考試。淨空雖然是淨往的師弟,但一身禪功實在了得,很可能還在淨往之上。他看中的人,便會渡入空門,斬卻凡塵因果,那樣的話,如何還可以考取功名,享受榮華富貴?
如斯想著,思緒始終有點隱晦,莫名感到一絲煩躁,繚繞不去。
目光轉向灰濛濛的天空,將近傍晚,暮氣沉沉,喃喃道:“要不要離開京城,出去一次?”
但這個念頭只一閃而過,便被否定,又嘆一口氣,自言自語:“石破軍反,攪動了天下氣數,龍脈噴薄,早有定奪,現在再行走的話,註定一無所獲。”
他更是明白,自己坐鎮京城多年,氣息糾纏,不可分割,也已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