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席間有老者問:“陳公子,今蠻軍屯集於邊界,不日將與鎮國大將軍一戰。這一戰,你如何看法?”
在這宴席上,眾人有言在先,事先溝通好了,要好好考陳三郎一番。既是為了打探底細;又是覺得有些不服氣,要輪流問考。正所謂筵無好筵,會無好會。
陳三郎毫不思索:“這一戰,不管勝負,結果都一樣。”
聞言眾人一怔,大感奇怪,陳三郎的回答明顯自相矛盾嘛,勝就是勝,輸就是輸,怎麼會結果一樣?
莫非陳三郎根本毫無研究,就胡亂回答?
那老者哦了聲:“陳公子此言何解?”
陳三郎瞥他一眼,一字字道:“勝,揚州起事;負,揚州起事。”
啪!
卻是一個老者聽著心一驚,失手打翻了酒杯,酒水灑落下來。
陳三郎忽而長身而起:“抱歉諸位,陳某喝多了幾杯,有些口不擇言,這就告辭了。”
不等陸景等人挽留,拱手做個禮,邁步走了出去。
喝多了幾杯?他分明一杯酒都還沒喝好不。
只是等陸景等人追出去時,陳三郎已經帶領部眾出谷了。眾人晾在後面,面面相覷,總覺得這位狀元郎行事總不按路數,別人很難跟得上。
一會之後,有人發問:“其言可有道理?”
沒人回答,大家都還沉浸在驚慌之中,思緒亂糟糟的。
過了一陣,才有人接話:“蠻軍勝,乘勝追擊,長驅直入。若揚州不起事,便會錯失良機;當蠻軍敗,朝廷有力挽狂瀾之機,若元文昌不動,同樣錯失良機。所以他才說,不管勝負,結果都一樣。元文昌反,勢在必行!”
說話的是那位郭進士。
說罷,他低頭嘆息一聲,拖著瘸腿,慢慢朝著自家屋舍而去。他這條腿當然不是天生,而是在逃難的時候被蠻軍流矢射中,這才廢的。他姓郭,名“楚”,出身郭氏大戶,論起來,雍州刺史郭宏圖還是他遠方表兄。不過他一向不認同這位郭表兄的作為,極少與之來往。
戰亂爆發,郭楚舉家逃亡,但在途中遭遇變故,家人失散,只剩下他一個,拖著傷腿流落嶗山一帶,幸得有人搭救,這才活了過來,住進梅花谷內。
經此大難,郭楚變得沉默寡言,他又不喜老受人接濟,就一個人摸索著挖田種地,自力更生。只是舞文弄墨與挖泥種地實在天差地遠,學了許久,依然學不過來。
他曾官至同知一職,宦海沉浮,閱歷豐富。然而眼下落難,加上身殘,形同廢人,妻離子散,落魄得已經不成樣子。在谷中若沒有接濟,只怕都餓死了去。
回到簡陋的茅屋,推開虛掩的門扉,舉步進去,抬頭一看,不禁愣住。屋中那張粗木桌子上,整齊地擺放著三口禮盒。
走過去,解開禮盒,見到了裡面的東西。一盒藥材,藥味濃鬱;一盒硯臺,古色生香,品相不俗;還有一盒,卻是白花花的銀子,一錠錠,散發著柔和的光澤,讓人看見,都忍不住伸手去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