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舒聞言,突兀放聲大笑,笑聲中,一口鮮血噴出,倒地暈厥,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從那以後,本來就低落的情緒,更是直沉谷底,再爬不起來了。
風習習,吹著元哥舒有些散亂的頭發。他的鬢角處,赫然有了華發,白得驚心。
要知道,他才風華正茂,卻已經有了白發。
元哥舒用錦帕抹了抹嘴,松開時,帕上殷紅,都是血跡。旁邊侍候的下人見到,卻並不驚慌。因為這不是第一次看見少爺吐血了,其記得很清楚,少爺第一次吐血,應該是在涇縣辦事的時候,在船上。
為了一個名叫“陳道遠”的人。
那個人,是少爺心中永遠無法釋懷的一根刺。
有略微知道些底細的人也都知道陳道遠與元哥舒之間的事,可以說,如果沒有陳道遠這個人,元哥舒斷然不會淪落至斯。甚至還有這樣的言論,說陳道遠橫空出世,三元及第,得龍君欣賞,得龍女垂青,搶了本屬於元哥舒的氣數,也就是說,江南潛龍的命格,已經屬於陳道遠的了。
正因為如此,元文昌不容陳道遠於涇縣,發動數千兵甲攻打,追殺陳道遠於涇江上,只恨被其逃遁遠離。
元氏大怒,斬殺陳道遠蒙師,火燒陳家莊。
不過這般論調深為元文昌厭惡痛恨,早頒下律令,膽敢妄議者,殺無赦。揚州內外,虎威衛與鷹羽營辦事,已經抓了不少人士,他們禍出口出,或陷身囹圄,或直接被殺頭。
元文昌又有律令,不許道釋兩教子弟妖言惑眾,蠱惑人心。
一時間,許多修門子弟紛紛選擇低調行事,還幹脆離開了揚州。
風雲變動,葉黃葉落。
但這一切,已與元哥舒無關。
他又站了會,這才步伐蹣跚地走回屋子裡,躺在床上。
這一躺,再不起。
三日後,刺史府有訃告出:元哥舒英年早逝,壽三十三!
同日,有兩名道士頭戴鬥笠離開揚州城,身形蕭索,正是那青城山的正衡正通。
自正陽身死道消,功業無果,掌教急於挽回頹勢,一口下派遣六名弟子下山,兩人去蠻州,兩人去中州,又有兩人來揚州。
正衡正通到了揚州管轄後,先是走訪各地,堪輿河山,遊歷一番才真正進入揚州城。他們來見元哥舒,一見之下,大失所望。元哥舒頂上氣象已破,傘架斷折,傘面碎裂。
這已是茍延殘喘之勢,再無法挽回。
兩人扭頭便走,元哥舒已是棄子。而元文昌氣在當頭,對於青城有著特別的厭恨,兩位道長自知留在揚州不可能再有機會,在處理完些事務後,便選擇了離開,一番商議,要返回山門陳述此行因果。
掌教心中,自有溝壑安排。當其時,六人下山,都有著很清楚的分工。
當今天下,京城長安為是非漩渦地,不可輕易進入;而豫州、冀州、青州三地中庸,另有安置;至於蠻州雍州中州等,卻已經有同門存在。
那麼,只得返回山門,聆聽掌教教誨發令了。
不管如何,這番揚州路線斷絕,宗門苦心積慮數十年經營的根基盡數被毀,對於青城而言,實在太傷。
這天下大勢,氣數翻覆,果然難以掌握呀!一旦有了決定,加入其中,牽涉因果,稍有無常,便會造成巨大的反噬,自食苦果。
兩名道長內心沉重,悶悶不樂,心中只希望同門那邊能有好訊息。他們卻還不知道,兩位去往蠻州,後取道雍州,經過嶗山的同門正光正德早已命喪黃泉,身死道消了。
這兩位的死,同樣與一個人有關。
陳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