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破曉,萬物生動,涇縣城門在兵丁的吆喝下,伊呀呀地緩緩開啟,進出的人們稀稀拉拉地來往。
今天,守門的兵丁耷拉著腦袋,氣色頗不好。他們收到了訊息,說昨天縣令大人跟隨南陽官兵去黑風寨剿匪,遭遇大敗,幾乎全軍覆滅。
這個噩耗傳來,使得民心慌亂,議論紛紛。好在那黑風寨距離涇縣甚遠,要是挨近的話,只怕不少大戶都要連夜搬家,逃往南陽了。
這年頭,天下不甚太平,聽說許多地方都出現了賊患,鬧得厲害。倒不是說一下子就冒出了那麼多的賊寇,其中許多人原本也是出身清白人家,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只是實在受不住各種苛捐雜稅,活不下去了,這才揭竿而起,佔山為王。
隊伍一去不複返,縣令縣尉等下落不明……
幸虧縣衙裡還有一個周主薄,平常時候,都是他理事,故而現在也能鎮得住場面。
縣衙,殘燭,冷卻的茶水。周分曹坐在桌子邊,眉頭深鎖,臉頰憔悴。昨天聽聞訊息,他整個人被震住,半天反應不過來。
“怎麼可能?”
腦海裡只回蕩著這四個字,三百官兵,裝備精良,其中又有許珺等高手,居然被黑風寨的賊寇反殺,實在匪夷所思,令人無法接受。
然後他想要下令,封鎖訊息,然而已是滿城風雨——顯而易見,有人在推波助瀾,散播訊息。
隨後周分曹奔赴陳家莊,面見陳王氏,進行安撫。但這樣的安撫無濟於事,對於陳家莊而言,陳三郎便是主心骨,唯一的。骨折則人毀,全盤解散。周何之、楊老先生、甚至逍遙富道都出面了,這才堪堪安定住局面。
但這個安定,是建立在陳三郎未被確定死訊的前提之下。
失蹤,作為官方詞彙,的確有著關鍵性的作用。
只是人心浮動,躁動不安,他們前所未有地感受到陳三郎的重要性,如天一般。也許在涇縣百姓心目中,縣令沒了就沒了,反正上頭會任命新的過來;可對於陳家莊的人而言,陳三郎沒了,就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填補了。
這個方興未艾的家族立刻便會分崩離析。
清晨,以往時候農人們早就出門下田;而山麓的工地上工匠們也已開工幹活。但今天,很是冷清,人們都選擇呆在屋子裡,彷彿失去了所有做事的積極性,變得彷徨無主。
房屋中,老周也是一夜沒睡。始料不及的噩耗重創了他的心神,就像天塌了一般。一夜時間,他彷彿老了十多歲,兩鬢竟生出了白發。他很清醒明白地認識到,如果陳三郎真得意外喪生,那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基業,絕對會付之流水,一點渣都不剩。
“就算公子不在,我也得打醒精神,做好本分。”
想到更受打擊的陳王氏,周何之下定了決心,站起來,走了出去,前往逍遙觀。
昨晚逍遙富道已經把陳王氏接到觀裡去了。
在眾人當中,逍遙富道屬於比較樂觀的一個,他堅信陳三郎不可能就這樣莫名其妙喪生,即使剿匪是個局,陳三郎應該也能脫身。當接到一隻飛鶴傳書後,一顆心徹底定了下來。
於是,道士對陳王氏信誓旦旦地保證,說陳三郎沒事。
陳王氏半信半疑,並進行了求簽。她當然求得一支好得不能再好的上上簽,總算略為心安。但為了表示誠心,夫人決定在觀裡住下,抄寫道經。
周何之來到觀裡,找逍遙富道商量。
但見這道士呵呵一笑,手指掐法訣,一通眼花繚亂的動作,然後高深莫測地道:“周先生,你盡管放心。本道已算出你家公子吉人天相,絕非夭壽之人,而且很快就會回來的。”
聞言周何之精神一振:對於這道士,他倒是甚為信服,視如活神仙,便又問:“那真人可曾算出,公子如今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