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未來的日子將會成為第二個杜隱言。
周何之見陳三郎面色,以為他因為杜隱言出事而大受打擊,便道:“道遠,你和臨川梢坐,我去去便來。”
陳三郎突然長笑一聲:“老周,我陪你過去。”
就起身,與周何之並肩走。
漢子也不阻撓,心裡冷笑:“自找苦吃,怨不得人。”
古臨川面色幾度變幻,一咬牙,也站起來,離開座位:“何之道遠等等我。”
陳三郎笑道:“臨川,你就不怕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古臨川憨然地摸了摸下巴:“你不怕,我就不怕。”
周何之心中大為感動,但這時候,也沒必要說什麼客套說話了。
三人跟隨漢子進入魏了名的廂房,裡面推杯換盞,氣氛熱烈。魏了名所坐的桌子人數最少,只有五人,都是和他交好的友朋,才有資格一起坐。至於秦羽書那些,屬於後生小輩,只能靠邊坐。
眾人見到漢子帶著三人進來,臉上神色各異,有好奇的,有幸災樂禍的,有驚訝的。
本以為只是周何之一個人來,沒想到來了三個。
秦羽書看著陳三郎進來,心花怒放:此子果然有傻氣,這件事也敢來摻合,杜學政已倒臺,再沒有人替他撐腰,若得罪了魏了名,真是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漢子走到魏了名身旁:“大人,人帶來了。”
魏了名頭也不抬,“嗯”了聲,也不理會,自顧和坐在身邊的一位姑娘調笑——他讓人帶周何之來,本就是為了狠狠羞辱對方一番,報陳年恩怨。現在把他們晾在廂房裡站著,看起來挺有趣。
坐在他身邊的姑娘身形窈窕,面泛桃花,手執一把扇子遮住半邊面容,做出一副欲拒還迎的嬌柔態勢來——畫舫上的姑娘,身在大染缸,說什麼冰清玉潔,都是傻話。基本上每一個姑娘都有些絕活,用來哄客人開心,從而得寵,否則的話,如何能立足?
就說這一位,平常練就的功夫就在這種大姑娘上花轎的姿態,嬌媚中帶點羞澀,半推半就,不知讓多少貴客歡喜,大把銀子撒下來。
魏了名果然被她撩撥得心癢癢,若非房中人多,早一把撲騰上去,將其扒個精光,然後劍及履及。
對於這個遭遇狀況,周何之早有預料,嘆息一聲,幹脆閉上眼睛,完全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陳三郎突然一聲冷笑:“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魏了名不甚明白“中山狼”的含義,不過這兩句話頗為直白,稍一思索便清楚意思所指,當即拍案而起,怒道:“你說什麼?”
大人發怒,身為隨從當然得充當馬前卒,那漢子面目兇悍地走來:“你敢辱及我家大人!”
陳三郎絲毫不懼:“聖賢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這等小肚雞腸,披著虎皮報私仇之輩,也配當大人?”
這一番話說得更加直白,沒有半點掩飾,幾乎等於站在魏了名身前,掄起巴掌抽臉了。
房間中的眾人無不驚呆,有人嘴裡含著酒,嘴巴驚詫得張開,酒水流淌出來不自知;有人手裡拿著肉,舉起了卻因為失神一下子塞到鼻孔裡去了……
大膽包天,膽大妄為,真是吃了虎心豹子膽啊……
一剎那,眾人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辭來形容陳三郎了。
陳三郎本身為秀才有著功名不假,是應試士子不假,有可能中舉不假,但現階段,他畢竟只是一個士大夫階層最低階的小小秀才,出身寒門,靠山倒臺,他竟敢指著一位板上釘釘要當知府的官員唾罵,這樣的人,是怎麼活到及冠之年的?
周何之和古臨川也是張口結舌,他們平時和陳三郎相處,知其年少有銳氣,腹有詩書,可也萬萬沒料到他膽子大到了這個份上。應該是剛才陳三郎喝了酒,酒氣壯膽,才會當面斥責魏了名。
“苦也……”
周何之暗暗叫苦,這一下禍端闖大了,再無法善了。這麼一鬧騰,陳三郎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了。
“是我連累了道遠他們……”
心中忽然萌生愧疚——來秦淮河是他的主意,和魏了名結怨也是他的問題,如今卻將陳三郎和古臨川牽扯進來。
魏了名怒極而笑:“隴五,你還等什麼?”
那名叫“隴五”的侍衛漢子得到主人明確的指示,當即獰笑一聲,雙臂張開,如狼似虎般撲來。
周何之和古臨川大驚失色,下意識後退,陳三郎不退反進,踏前一步,左手叉開三指,不偏不倚地按在隴五胸間。
呃!
本來兇神惡煞的隴五神色一滯,噼啪一下倒在地上。
滿滿一廂房的人,頓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