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提親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三郎說得很慢,而且吃力,好像每說出一個字,都得思慮片刻,然後才能說出下一個字。可他的神情認真,認真得近乎肅穆。
噼啪一響!
許珺手中本來端著的一面籮筐就掉到地上,滿地黃豆灑落,滾了一地。在這剎那,她腦海一片空白,空白之後又是無數念頭翻騰,千絲萬縷,亂得不可收拾。
她的心,徹底亂了。
亂得甚至忘記沖出去救人。
許念娘緩緩舉起了手,但並沒有拍過去,而是兩隻手拍在一起,有掌聲起:“好,很好,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有勇氣。”
許珺聽見,腦海更亂了,差點懷疑自己出了幻聽:自己父親居然很是贊許的樣子……
就聽許念娘又道:“陳三郎,如果你剛才不說話離開了,那麼武館的大門將永遠對你關閉;而如果你開口不是提親,而是請求帶珺兒去南陽府,那我會一巴掌拍死你。沒名沒分,就要帶人走,非奸即盜,該殺!”
說到最後,語氣森森,讓人渾身打個冷戰。
陳三郎悄悄地冷汗浹背,話說剛才那會兒,他真得想要開口試問一句:“許館主,我可不可以帶許珺姑娘去南陽府玩幾天……”
要是這麼說了,那可真被當成耍流氓,下場悽慘了。
也許在另一世,男男女女,相約相伴嬉戲玩耍很正常,但眼下的世界,諸多規矩觀念卻頗為保守。因為許珺練武緣故,雖不至於苛刻到“男女授受不親”的地步,可也不會開放到孤男寡女同行遠遊。
不是害怕人言可畏,而是不願意看到女兒受到任何傷害,因此必須先定名分,再說其他。
聖賢曰:唯名與器,不可輕與人。
“那許館主,你意下如何?”
第一句話對了,神情一鬆,少了畏懼,多了一份從容。
許念娘瞥他一眼:“有你這樣提親的嗎?”
陳三郎恍然大悟,忙不疊轉身出去,要回家叫娘親他們籌備。
“把酒留下!”
“對對!”
陳三郎又趕緊再轉身,放下美酒,這才滿臉傻笑地跑掉——雖然被許念娘弄得欲仙欲死,但一顆心卻心花怒放,有抱得美人歸的喜悅滿足感。
“爹,你怎麼答應他了?”
許珺滿臉嬌羞。
許念娘嘴角流溢位一抹笑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兒總得嫁人的啊。我閱人多矣,唯見此子尚可入眼。爹老了,有些縈懷心間的舊事舊賬,就想找個時間去清算下。在此之前,有另一個男人守著你,我會更放心……再說了,只是定親而已。要是你不滿意,休了他也罷。”
許珺兩頰紅霞,囁嚅道:“哪有女子休男人的道理……”
許念娘哈哈一笑:“我許家的人,不講那些狗屁不通的所謂‘道理’。”
誠如許念娘所說,當下兩家只是“定親”,不算正式成禮,因而在禮儀上簡單了許多,半天工夫就辦妥落實。
定親之後,雙方便有了名分,許念娘準許許珺以陳三郎未婚妻的身份跟隨去南陽府。不過當著兩人面,這位準泰山大人非常嚴肅地事先宣告,要求他們在真正成親之前,不能洞房。
此訊息很快在涇縣傳個遍,各有反應,劉夫人語氣有點酸:“陳家三郎娶不到我家媚兒,只能娶個武館女子,簡直有辱斯文。”
曹桂堂和馬錦臺兩位難兄難弟在醉春樓上借酒消愁,恨聲道:“早看出這姓陳的包含賊心,打著學武的幌子去哄騙許珺姑娘,天天扮殷勤。什麼吟詩才子,根本就是色狼淫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