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建議接受化療……”王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悲痛，“但是他們也說凡凡的病情展得太快，可能……可能……”
“不會的！”安然大聲地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一定會有辦法的！城裡的醫院不行，就去北京去上海！那麼多好的醫院，肯定能治凡凡的病！還有……我跟凡凡配型的結果……失敗了嗎？”
“配型成功了，可是……”
“成功了為什麼不能動手術？！是我的問題嗎？是不是醫生說，我的哪一項指標沒達到？”安然急了，在她的認知裡，配型成功了不就是等於成功了一大半嗎？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醫生說不能動手術，“如果是這樣，你問問醫生我要怎麼做才行，我……”
“不是你的問題安然……”電話那頭的王雨輕聲嘆了一口氣，打斷了安然的話，“配型結果出來的時候，我們都很開心，以為可以順利手術了。所以醫院就著手給凡凡做術前的準備，說是要用化學藥物和放射治療先摧毀凡凡身上的病變造血細胞，然後才能接受移植。”
安然皺著眉頭靜靜地聽著，王雨在那頭緩緩地敘述著：“可能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藥物治療和化療的結果都不理想，甚至凡凡的病情一度惡化，醫生說……已經沒有動手術的必要了……看著他每天承受著化療的痛苦，還反過來安慰我的樣子，我真的……真的不忍心……有時候我甚至想，幹脆老天帶走他吧，痛快一些，不要讓他再這麼難受下去……”
“你怎麼能這麼想……”安然的聲音也開始哽咽起來，“他還那麼小，只要有希望，我們都不能放棄！”
“李凡一媽媽，麻煩過來一趟！”電話那頭突然傳來急切的喊聲。
“安然，醫生叫我過去，先說到這吧。”王雨吸了吸鼻子，語氣格外疲倦，“你放心吧，剛才我也就那麼說說而已，再苦再難，我也會堅持下去的。凡凡很想你，有時間的話，就來看看他吧，不過你學習也忙……”
“不忙。這個星期大禮拜，到時候我直接過去吧！”安然答了一句，接著催促著，“不說了！你趕緊過去，看看醫生說什麼。我掛了！”
說著不等那頭答話，趕緊放下了話筒，卻站在那裡久久沒能動步。
“小姑娘，別難過。”老闆娘走過來，遞給安然一張紙巾，“現在醫學達了，一定能治好的。”
“謝謝……”安然接過來，又從口袋掏出一張十塊的紙幣放在櫃臺上，“阿姨，收錢。”
“哎喲！可不敢！”老闆娘急忙拿起來塞回安然手裡，“阿姨不是說過了，不收你錢，再說了這電話是那頭打過來的，接聽不要錢的，哪還能收你的錢！快收起來……看你的樣子還沒吃飯呢吧，趕緊吃了上學去！”
“阿姨這哪行……”安然有些手足無措，“我佔用了這麼長時間。”
“你說說你這孩子！阿姨說了不收錢，就肯定不能收！”老闆娘一邊說著一邊將安然往店門外推過去。
“那好吧阿姨……”安然見老闆娘這麼堅持，也不好再繼續拉扯下去，於是對著她輕輕鞠了一躬，“謝謝您！”
回到小吃店，麻辣燙已經上了桌，而葉梓和顏寒正有一搭沒一搭地一邊聊著天，一邊等著安然。
“欸？打完電話啦？”葉梓對著安然招招手，看著她在自己一旁坐下，這才動起了筷子，“給誰打電話呢？那麼久……”
“……”安然嘆了口氣，拿著筷子在碗裡胡亂攪著，嘟嘟囔囔地開口，“先不提這事，吃飯吧，要遲到了……”
葉梓覺察到安然的情緒不高，扭頭看了看她，望著她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於是沒再追問下去，埋頭吃了起來。顏寒雖不清楚面前的兩人怎麼突然變了臉色，倒也很識趣地沒有開口討罵。
安然總算體會到什麼叫食不知味，整碗麻辣燙她只吃了兩小口，便放下筷子坐在那裡起了呆。葉梓倒是不捨得浪費，端過安然的飯碗大口吃起來，而自己碗裡的東西，則盡數倒給了顏寒。
“我吃不下了……當我是垃圾桶啊……”顏寒揉了揉肚子，不滿地埋怨著。
“閉嘴……全給我吃完，不準浪費！”葉梓白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我吃……”顏寒自知自己拿葉梓沒有辦法，於是只好舉手投降，“不過，我要先去一趟洗手間。”
“去吧去吧！事真多……快點回來，該遲到了！”葉梓對著他揮了揮手。
看著顏寒走遠了，葉梓這才扭頭一臉嚴肅地望著愣的安然：“安然，到底怎麼了？你打完電話回來就不對勁。”
“我剛才，給王雨打電話了……”安然於是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葉梓。
“怎麼會這樣……”葉梓聽完也跟著著急起來，“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化療也是有機率會痊癒的吧？你也先別那麼悲觀，這個禮拜我陪你去城裡。反正……我也不想回現在的那個家，根本就是個外人……”
“嗯。”安然點了點頭，心裡湧上來一陣愧疚，最近只顧著自己的煩惱，忘了關心身邊的朋友，於是握了握葉梓的手，“你跟阿姨的關系……還好嗎？如果受了委屈，千萬不要忍著。”
“你看我像是那種，會輕易被欺負的人嗎？”葉梓落寞地笑了笑，“可是……畢竟我現在是寄人籬下，不為別的，為了我媽，有些事不忍也得忍著些，不能隨著我的性子胡來。”
安然看著葉梓平靜地說著這番話的樣子，心裡卻更加心疼，每個人的心底都有自己無法言說的故事，活著已是不易，卻還要遭受這樣那樣的不公與委屈。
可是一想到還在醫院裡默默承受著痛苦，不知明天和死亡哪個會先到的凡凡，安然又覺得自己的那些所謂的苦難，在生死麵前根本算不上什麼。這個世界上，最讓人傷痛的，比生離更難以接受的，正是死別。
不等安然接話，顏寒已經走了過來，三口兩口吃完了剩下的東西。
“老闆！結賬！”葉梓站起身來。
“哦！來了！”老闆聽到喊聲，走了過來，瞥了一眼顏寒，連忙對葉梓說到，“錢已經付過了啊，剛剛這個小夥子已經結過帳了。”
“哦，這樣……不好意思啊！您忙著。”葉梓抱歉地對著老闆點點頭，回頭瞪了顏寒一眼，甩下他，拉著安然就往門外走去。
顏寒聳了聳肩膀，憨憨地對著葉梓的背影笑了笑，接著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追了上前：“喂！你們倆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