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是來打碎你的夢的。
——我其實是來尋找作為同伴的你的。
——我會來這裡,只是因為獨自一人無法前進而已。甚至不是出於對同伴的關心之情。
——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你的感情。
——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沒時間說這個。
——你和我,曾經是互相敵對不死不休的關系。
——你和我,本來是單方面承諾與幫助的關系。
——你曾經說過要無條件地成為我的同伴,而我……利用了這種感情。
要說明的事有點太多了,足夠列成一張清單寫上幾萬字,而且一條比一條殘酷。
這家夥能好好地全都聽明白然後接受這些麻煩事嗎?會不會拒絕承認一切,突然發火或者突然大哭起來呢。畢竟、他現在的眼神,就跟……在等著判決書的死刑犯一樣。好像勇者一句話就足以截斷他全部的生機似的。
面對這一幕,勇者一方面感到了十足的負罪感,另一方面又心生了詭異的違和感。
這本來應該是……不可能出現在魔王身上的情況。
自己認識的那個前代魔王,好像無論什麼時候都遊刃有餘,總是能夠準確地提前洞悉對方的心理,雖然有著中二病的表象,偶爾又愛撒嬌、行事也容易亂來一通,本質卻格外可靠。
他本來不應該這麼容易動搖,也不會做這種脆弱又無謀的舉動才對。
所以說……現在——
面前的並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魔王,而是——
是那家夥在數百年前尚未成熟時的姿態。
這個時候的他還過於年輕。對人類不夠瞭解,對自己也不夠瞭解;沒法很好地控制情緒,也不能很好地認知到他人的態度。
他還需要花上很久很久,才能成長為那副舉重若輕的模樣。
“——”
勇者慢慢放開了手,退到對面坐了下去。
他慢慢察覺到自己心中過於複雜的情緒的正體了。
“那、那個……”對方的臉不安地隨著他的動作而轉動著,“有什麼要說的嗎?關於結婚——”
——不希望看到這張臉上出現悲傷的表情。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都不希望。
這種充溢在心頭的情緒是——
意識到這些之後,他立刻就把那張說明清單上所有的條目都劃掉了。那些已經不再成立了。
“不,這是比結婚更基礎的事項,”下定決心後,話語也跟著流暢了起來,“你之前說,和喜歡的人結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啊、嗯,說了。這個總不會有錯——”
勇者交叉雙手撐在桌上。心中的某些東西一點點膨脹起來,他沒來由地覺得,這樣一定能行。
這種方法行得通。又能喚醒對方,又能不讓他感到悲傷,又能保證自身的誠實。十全十美。
“但是你忘了,‘喜歡’這種東西——應該是相互的吧。”
“相、相互……的、嗎?對人類來說必須得是這樣嗎……”
魔王好像才想到這個問題,不由睜大雙眼露出了慌亂的神情。這個表情對他而言過於稚嫩了一點。
“我喜歡你。但是你、你不喜歡我……嗎?得讓你喜歡我才行的嗎?”
“基本上沒有人會莫名其妙喜歡上第一次見面的物件吧。”勇者說,“如果不相互瞭解的話,就根本沒法産生感情。而我——對你的事,幾乎一無所知。連你為什麼會喜歡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