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同伴的聲音驚醒,勇者扭頭看去。只見神臺後面的牆壁上,一方掛畫傾斜了微妙的角度,露出後方螺旋向上的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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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透過門戶與第三層相連,但本質上,樓梯間應該是一方完全獨立的空間。外部驚天動地的爆裂與崩毀,完全無法對這裡造成任何影響。
勇者把魔王丟在底部的臺階上,後者一臉菜色。
“在道義上,我得對你的援手錶示感謝……”他捂著胃部有氣無力地說道,“但是勇者啊,這感覺真的糟透了。明明是和心上人親密的肢體接觸,為什麼反倒會造成這等不適啊?”
被人臉朝下攔腰扛在肩膀上,雙肩懸空,頭部倒立,胃部還正好頂在肩甲上最硬的位置……能舒服才怪了。
多少有些心懷愧疚,勇者挨著他坐了下來。
“抱歉。”
“不不,也不用道歉啦……”
從這個位置,正好可以透過半開的房門看到外面。第三層的毀滅工序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佈置成教堂的boss房潰散了大半。夕陽的色彩就像彩色玻璃一樣碎裂成片,悠悠懸浮在半空中。
直到這個時候,勇者才終於有了逃脫成功的實感。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壓抑的疲倦感忽然接連湧了上來。
“這個佈景,你以前見過的吧?”魔王沒頭沒腦地問道。
勇者對此卻並不意外。畢竟他剛剛表現出了懷唸的情緒,而對方一向對他的心理變化非常敏感。
“啊啊,確實見過。這裡完全就是……雪露小姐生長的教會的樣子。”而且也是他最初認識雪露的地方。
“誒——原來教會裡面是這樣的啊。那個講臺,就是司祭站的地方吧?”
魔王發出似是而非的聲音。身為魔族的他,自然從沒有見識教會內部的機會。
“是啊。”
以沉悶的爆裂聲為背景,兩人心照不宣地沉默著。
門外最後一片完好的地面最終碎裂了,整個魔王城第三層徹底成為了過去時。
在外部粉碎之後,這裡便陷入了絕對的安靜之中,一時間甚至能聽到自己和對方的呼吸聲。幽暗的樓梯間裡,流淌著奇異的安寧氣氛。
“——啊……”
直到腦袋不自覺地低了下去,一直碰到了膝蓋,他才猛然驚醒。
差點就睡著了。
“累了嗎?”
魔王側頭看過來。不知是不是受氛圍影響,他也特意壓低了聲音,聽上去格外輕柔。
“勇者你也辛苦很久了啊。感到睏倦的話,不如就睡一會兒吧?”
“不,沒關系,”他搖了搖頭,“只是突然安靜下來,有點放鬆過頭了而已。倒是你,應該好好休息來恢複一下。”
雖然他知道,剛剛經歷過死亡的人通常很難入睡——一閉上眼就會産生自己重新回到了那片絕望黑暗之中的錯覺。但是,為了之後的戰鬥,合理的休整是必要的。
樓梯間畢竟不是絕對安全的地帶,既然boss能夠透過這裡前往上層,那自然也有再度回轉的可能性。因此兩人不能都睡過去,起碼要留一人清醒著——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交替著休息一下吧?”魔王冷不丁提議道,“同伴不就是應該這麼用嘛,一人睡著一人戒備,然後交替,另一人休息這樣。”
“但是……”
“放心啦,我不會趁勇者睡著的時候偷親你的。……大概不會,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不會。”他拍著胸膛道。
——這家夥的腦子果然有問題吧。
“啊、順便一問,勇者你的初吻還在嗎?”
勇者無視了後一個問題,直接將披風往臉上一蒙,放鬆了身體,靠在旁邊的欄杆上。
“那就拜託你了。”他輕聲說道。
“嗯,就交給我吧!”
聽上去格外歡欣鼓舞的聲音。這是一件值得如此高興的事嗎?
勇者朦朦朧朧地想著,意識慢慢沉入了腦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