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再西,則是連綿無盡的沙漠了,落日的輝芒宛如一柄利劍,將一邊刺破,留下一地昏黃,而另一邊,則徹底沉入黑夜。
冉煙濃被容恪握著手,兩人徐步走入了主城街道。
這裡挨挨擠擠都是人,商旅、貴族,魏人、夷族人、月滿人,遍地都是,參差往來,容恪想了想,對冉煙濃道:“我忘了,這裡還有幾個熟人。”
“你說穆察?”
容恪笑道:“他也在。”
熙熙攘攘的人從身側如流水一般穿過,時不時就要撞到肩膀。
在摩肩接踵的困局裡,夜晚一來,月滿瞬間淪為了燈火的海洋。
四處都是璀璨的奇異的燈,用蠟紙、用鐵器制的奇形怪狀的燈形,懸在如猛獸一般的建築樓閣之上,各式眼花繚亂的圖騰羅絡其上。
還有過往的獸形車,裡頭點燃了上百隻蠟燭,外頭用彩色蠟紙封好,燈火在裡頭搖曳,宛如五髒六腑一般清晰可見,獸形車一來,兩側便自然開道,後方來了一架貔貅模樣的巨型燈車,裡頭就載著人,滾輪兩側有噴薄的煙氣,將人裹在其間。
“那是月滿王室。”
容恪解釋道。
冉煙濃怔怔地看著,那獸形車過去了,拉著假韁繩的男人一襲紫金曲裾小襖,外罩一層石青的緙絲披風,姿態閑逸,神容尊貴,好像被人瞻仰不是他所願,他是被逼無奈一樣,在車過時,男人俯下目光,與容恪緩慢地一碰。
她甚至可以很清晰地辨認出來,那個男人的眼中,晃過一抹一閃即逝的驚訝,然後便恢複了沉思,隨著燈車過去了。
冉煙濃道:“那人你認識?”
容恪握緊了她的手,“不認識,咱們走罷。”
“嗯。”
夜幕降臨時,皇都只有更熱鬧,到處都是流光溢彩,到處都是即時成交的生意。
然後就有人高聲叫嚷,在垂著白幕的棚外,豎著一塊幾尺長的大旗,寫著月滿語。
冉煙濃見那堵著一堆人,很熱鬧,扭頭問容恪,“那上面寫的什麼?”
容恪看了一眼,淡然道:“有人擺桌聚賭,有一個人願意與來人掰手腕,十吊錢下注。”容恪凝神又聽了一會兒,那邊人聲嘈雜,容恪依稀辨認得出,道:“聽說,這人迄今為止還未曾輸過。”
他的月滿語不甚精通,但與月滿人交流勉強能夠。
冉煙濃笑道:“那你不去試試?我才不信你也贏不了。”
“濃濃。”容恪有點無奈。
冉煙濃是第一次逛月滿的皇都,很新鮮,迫不及待地想見識能人異士,緊拽著容恪的手便將他往裡拖,冉煙濃小時候拉著刀哥趕集就是這樣,練得一身“分花拂柳”的好功夫。頃刻之間,就拽著容恪擠到了內圍。
桌上正有兩人在對峙,較量。
擺桌的是個虯髯大漢,一身臂肉十分結實,此時正從容不迫地與之對決。
而反觀另一個,滿頭大汗,緊咬牙齒,手臂上青筋暴露,一直在顫抖。倏地一下,手背扣在桌面上,虯髯大漢贏了。
一局解脫,輸家留下十吊錢,揉著手臂訕訕離去。但沒有人嘲笑他。
因為這個贏家,實力剽悍,遠不是常人所能敵的。
虯髯大漢贏了,獲得了一片喝彩叫好之聲,這些他已聽習慣了,冷漠的目光徐徐掃過眾人,在看向容恪時,漆黑的瞳仁裡彷彿蹭地一下簇起了兩把火。
冉煙濃嚇了一跳,覺得這個虯髯大漢瞪人時眼如銅鈴怪嚇人的。
容恪輕輕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要帶她離開。
虯髯大漢按桌道:“公子是生人,來了,不賭一把麼?”
容恪笑道:“在下弱不禁風,還是不自取其辱了。”
虯髯大漢嗤笑一聲,“你輸了,我不收你錢。大魏的朋友,這是規矩。”說話間,他指了指右邊的木牌,上面寫著這條規矩:魏人來不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