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也不是不識風月的人,細一琢磨,便道:“哦,你吃我的醋?”
“……”
容恪當然知道,他和曲紅綃之間神女無夢襄王無心,但忽略了這位的感受,曲紅綃是已婚之婦,總霸佔著她不大好,容恪反省了一遍,開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即日起,我放曲將軍三日的假,你帶著她好好出門轉轉。”
江秋白沒應聲。要擱以前,他早就比枝頭的麻雀蹦得還高了,可這一回,說什麼都覺著渾身骨子不對勁。
但盡管他沒有立即答應,容恪的假還是準允了的。
曲紅綃對休沐之事沒多大感覺,軍中有人嫌累的,一到了這個時節都掐腰嘬口,兔子似的到處亂竄,只有曲紅綃,閑下來時愈發不知道做甚麼。
於是她就接到了王流珠的戰書。
那天王姑娘從侯府鎩羽而歸,曾對她放了一句狠話,不過曲紅綃沒想到對方當真了,並不是說說來客套的。
作為容恪麾下的統領,她只有挺而迎戰。
打架的地點是王流珠定的,約在寒冬臘月一條僻靜無人的深巷之中。
覆壓了一層厚重積雪的青石巷,腳上的皮靴一踩,便碾壓出無數細碎滾動的摩擦聲,屋簷上都倒垂冰稜,炊煙一散,露出青白交接的輪廓。
王流珠一襲淺綠色狐皮短打,而曲紅綃則是一身火紅瀟灑的短衣,她為人節儉得很,衣裳洗來換去,一個季節就那麼兩三套,王流珠不由起了輕賤之心。
這時曲紅綃才看見,原來王流珠也是用刀的。她是長刀,而曲紅綃是利落而削鐵如泥的月牙彎刀,兵器一寸長一寸強,還未交手,看似曲紅綃已處於下風。
王流珠道:“打之前,我與你有個約定。”
曲紅綃斂眉,“什麼約定。”
王流珠躊躇滿志地按住了刀柄,道:“你若輸了,為我向容恪帶句話。”
“你若輸了呢?”
王流珠道:“雖然不至於有這個可能,但我要是輸了,我能讓我爹暫時退回下蔡,至少一個月內不至於威脅到容恪。”
“好。”
賭約在曲紅綃眼底猶如兒戲,她一不願為這個王姑娘向世子傳什麼話,二不相信單憑王流珠一人之力,說服得動有備而來的王猛王玄。
但她還是應了。
王流珠抽出雪光一般澄澈無暇的長刀,揮刀便佔奪了先機,強攻快殺而來。
曲紅綃的刀法淩厲迅捷,亦不輸人,月牙彎刀從鞘中撒開一道銀色的清輝,如皓月當空,秋旻一挽,雙刃劃落,鏗鏘一擊。
霎時間火星四濺。
江秋白在屋裡躺了許久,沒見著休沐的女人回來,便知道她出門去了。曲紅綃是個閑暇時都不知做甚麼,閑到能在屋頂喝悶酒的女人,但既然不在樓頂,那就是有事外出了。
江秋白問了下人,才得知有人給她下了一封戰書。怪自己粗心大意,江秋白咬了咬唇,無心再在床板上躺一刻,後腳跟著曲紅綃出了門去。
兩個女人的刀你來我往,王流珠快如閃電,曲紅綃攻勢淩厲,彎刀出鞘收刀都不過瞬息之功,她的刀穩準狠,且招數從不用老,王流珠趁勢要強攻她的下盤,但被曲紅綃側腳壓住一截刀刃,她的彎刀頃刻之間猶如利刃封喉,從王流珠胸前劃過,她抽刀退避,胸口的衣袖被割斷了一截,而她抽刀時,也劃傷了曲紅綃的手背。
兩人分開,王流珠摸了摸衣衫上的刀痕,自知已輸了半招,倘若是陣前臨敵,兩人都拼盡全力,曲紅綃最多廢掉一條左手,而她性命不保。
王流珠的刀刃輕薄無比,曲紅綃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手背上只有一條淺淺的血口,外翻著淡淡的暈紅。
分開一瞬間,各自檢查傷勢之後,王流珠擺開了陣勢,雙手握刀,左右腿一分,露出一個冷然的笑容。
曲紅綃向來紋絲不動一張清冷無欲的臉崩裂了,露出一抹驚訝。
這一招,不論起勢,還是來路,都竟和江秋白一模一樣。
江秋白是使劍的,但他也會雙手握劍,以劍之短,發揮出劍之長,就像這樣,猶如一道雪光電影,飛鴻撲翼而來。
快得讓人看不清,她甚至看不清向她揮刀而來的是王流珠還是江秋白,或是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她竟只是想到,倘若是江秋白對她拔劍相向,要取她性命,她該不該擋?
高手過招,生死勝負不過就是剎那之間的事罷了,王流珠的刀撲到眼前,曲紅綃彷彿還心亂如麻,橫生一劍,將王流珠隔開了去,男人內勁大,短兵相接,王流珠虎口一麻,險些長刀脫手,退後了十幾步。
江秋白護在了曲紅綃身前。
她恍然之間如夢初醒,才意識到是他來了。
王流珠譏諷道:“曲統領,我只約了你一個人,怎麼,這是夫妻同心要對付我麼?”
江秋白蹙眉,雖則方才曲紅綃未曾出手明顯是分心,但畢竟是勝負已分,他不好給王猛的女兒壞臉色,聲音低沉:“我代拙荊認輸,請王姑娘莫要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