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野俯視著這個要謀害親夫的毒婦,冷然一笑,“你知道朕為何臨幸你,封你為後——你和純貴妃都有幾分神似阿虞,而你的眼睛生得更似她罷了。”
皇後便心冷了,呆怔地望著皇帝,被粗魯計程車兵拖了下去,齊野陰戾地瞪著她,毫無夫妻情分地、揮手讓人將她拿下。
在黃河治水的端王殿下,得到密報,上京時勢已變,不覺微笑,河壩已修建過半,引水通渠也已竣工,端王不必再扮演仁者仁心,率領輕騎秘密潛回了上京。
齊野被一點點病就放倒了,終日臥榻不起,朝政之事多半是太子齊戎打理,他已焦頭爛額,便沒顧慮,二弟端王已回了魏都。
端王回京之後,在府中梳洗了一番,洗去了風塵,另著人假意從黃河寄書太子,他已動身在回魏都路上,齊戎自然許可,但這位已在魏都的端王殿下,卻在看望了懷孕妻子之後,踅身走入了廂房。
等候已久的人,半截纖弱的身子匿在半昏的燭光裡,幽幽冷冷,在端王微微一笑,用蠟燭引燃屋內所有的燈時,她才轉過身,解下了青灰色的鬥篷。
齊戚摸了摸下巴,“陸嫵,我記得,我們的契約到此為止了。”
當日齊戚還在宮中侍疾時,便早已與陸嫵做成了交易,他幫著陸嫵監視賢王府以及賢王的動靜,讓陸嫵將情報賣予皇帝,以換取賢王事敗之後陸家的平安。
陸嫵所得到的一切關於齊鹹的訊息,都是端王殿下派遣到齊鹹身邊的細作告知的。她是賢王側妃,永平侯與賢王又是利益聯盟,由她向皇帝告密,才最為穩妥可信。
是以齊野也確實信了。
陸嫵剝下了鬥篷,十指纖纖,也緩慢地褪去了衣衫,嫵媚嬌弱的身子,隨著寒風微微顫抖,像奇異芬芳的花朵,幽幽的體香,溫軟得如拂面的風,齊戚蹙眉,不解地看著這個寬衣解帶的女人。
陸嫵的臉頰上掛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動的笑容,“還有最後一件,請端王殿下狠狠地、羞辱我。”
齊戚困惑,“本王依稀記得,沒有這項條約。”
陸嫵道:“是的,不過,我希望端王殿下要了我的身子之後,送入詔獄,交給齊鹹。”
“你就這麼恨老三?”作為夥伴,齊戚深知這個女人的狠心,但是不知道,原來女人能對男人決絕到這個地步。
陸嫵笑著,將最後一件衣衫扔在地上,“是。端王殿下也曾想過,你成功之後,雖然我能保住陸家,但我卻不再是陸家女,也不是賢王側妃,我該何去何從?端王殿下你會要我麼?不會罷。我除了一死,早已走投無路,只有事先服了毒。”
就算她不服毒,得知齊戚這麼多秘密,遲早也會被滅口。
端王兀自懷疑,“伸手。”
陸嫵將一截皓如白玉的手腕伸過去,齊戚一探脈,果然是中了毒,他甩開陸嫵的手,背過身去,散漫地一笑,“你當本王是什麼?你既然要自汙,隨便找個男人去罷,本王確實看不上。不過送你去老三的牢獄,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陸嫵也不生氣,反而笑道:“好。”
齊戚的食指微微一動,有點摸不透陸嫵這種女人,他以為陸嫵對齊鹹雖恨之入骨,但既然做了夫妻,總不至於如此決絕,齊鹹事敗被俘,這個女人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向其他男人投懷,還要一死去羞辱他。
嘖嘖。倘若當初陸延川和齊鹹得知會有今日,說什麼也不敢算計這麼一個可怕的女人罷。
詔獄便是人間煉獄,齊鹹雖是皇子,卻也是謀逆叛徒,在獄中受了不少虐待和折磨,正一身血痕地坐在枯草之中,有人將陸嫵送了進來,她的上衣已被扯爛,褻褲被撕成了碎條,被人粗暴地折磨過,只剩一口氣,齊鹹怔怔地看著牢頭將人押進來,哂笑著背過身離去。
齊鹹看著滿身傷痕的陸嫵,心中無比複雜,這個女人是不是出賣她的人尚未可知,可她是他的側妃,卻——“陸嫵,我連累了你。”
齊鹹以為,是因為賢王府一夕傾頹,才讓陸嫵受盡折磨,但陸嫵也仰面躺著,毒已經流竄到了全身,她殷紅的口脂被男人的唇抹得滿臉都是,花鈿搖搖欲落,金釵崩落,幾顆碎珠子潛在烏發裡,看著竟引人憐惜。
齊鹹驀然心疼,這幾日面壁思己過,想到自己這輩子的失敗,便覺得人心不足,自己想得太多,有的時候卻不珍惜,最後將最重要的拱手送人,而汲汲營營去爭奪原本便不屬於自己的。
想到陸嫵,這就是他最虧欠的女人了,齊鹹覺得自己錯了,他不該與陸延川同流合汙,不該信任陸延川……
陸嫵張著檀口,噙著笑,滿眼溫柔的怨毒,“齊鹹,從我失身與你開始,每一日,每一夜,我都在盼著你死。你知道,這一刻我有多開心麼?”
齊鹹垂著頭,手指都在顫抖,“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容恪。”聲音嘶啞得幾不可聞。
陸嫵已經沒有了生機,她仰面倒在幹稻草裡,隱約聽到“容恪”二字。
可是,從被齊鹹侮辱之後,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再沒有機會想著那個人。
很多年的深宮裡,一身白衣從滴翠的青松下走來的少年,美得像人間白玉,晶瑩如雪,清冷的鳳眸宛如孔雀石般,尊貴而漠寒,陸嫵那時還只是個中人之姿的普通少女,一見便芳心暗許,心跳得像小鹿亂撞,她給他遞水,少年冷漠地接過,撞到了她的肩膀,卻沒有一絲慰問,不回頭地便走了。
她做了很多很多的蠢事,把自己的臉削得骨頭異形,都沒有後悔過。哪怕不能和他在一起,至少在她心裡,她能成一個容色能配得上他的人。
陸嫵只是一時起了貪戀而已,倘若那天沒有順從陸延川去瀛洲島,沒有想著只要得到容恪哪怕一晚,她不會潦草收場自己的人生。
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她為自己報了仇。
陸嫵閉上了眼睛,留給齊鹹的只有一聲縹緲的囈語,“你永遠也比不上容恪。”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病了,皇後死了,陸嫵死了,齊鹹終身圈禁了,端王回朝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