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殊豔如桃花颭雨的臉頰,方才那麼一鬧,便淌下了一串香汗,冉橫刀多看了幾眼,喉嚨咕咚一聲,嚥了滿口的水,瞬也不瞬地望著公主媳婦兒,覺得她今夜穿得很撩人,粉蝶穿牡丹的水紅盤金妝緞襦裙,排穗的褙子光滑如水,襯得烏發底下那張小臉分外高貴清豔,倨傲灼目。
冉橫刀越看越覺得渾身滾燙。
靈犀受不得他這火似的眼光,被燙了燙,按捺著羞意皺眉道:“‘姑姑’是從父皇那兒論的,‘婆婆’是從你這兒論的,你說我和誰親?”
“……”
竟很有道理。
冉橫刀心道:“不管了,大不了不來事,今晚一定要和香噴噴的媳婦兒睡。”
冉橫刀是個要臉的人,約架也從不倚強淩弱、以多欺少,今夜是第一次覺得,只要能讓靈犀縱容他一回,那些身外物都不重要。
於是刀哥虎虎地要與靈犀同床共枕,靈犀不肯,又是一腳將他踹了出去,刀哥骨碌碌地滾倒一旁,心又被撩起了一股旺火,本以為靈犀是同她小打小鬧弄著玩兒,一抬頭,卻見靈犀蹙著眉很是嫌棄,男人的自尊心涼了個透徹。
刀哥懊惱地揉臀道:“你不要後悔。哼。”
門被不識風情的男人怒氣沖沖地摔上了,直至他走遠,靈犀才“嘶”一聲,秀眉頓時揪得一高一低,昨晚被虐待的某處扯得太疼了,一抬腿就疼,她咬咬紅唇,決意偷偷去問院裡的姑姑拿點兒藥。
……
太和殿。
齊野扣下了一疊奏摺,無意中抽到了容恪的奏疏,默默地揉了揉眉頭,近臣張誦長袖善舞,極擅為天子分憂解勞,雖揣度聖意,卻不點破,聰慧地等皇上開口,自個兒把心裡話掏出來。
齊野對他沒什麼隱瞞,只是若有所思,將手中兩顆剔透渾圓的乾坤碧玉珠捏著轉了轉,忽地長眉一展,“依朕看,容恪在陳留,終究是屈了才了。”
張誦頷首不語,心裡頭卻琢磨著:擁有十萬兵馬、能徵善戰的陳留世子,比一個閑逸上京、名頭華而不實閑散伯爺要可怕多了,皇上心裡有桿秤,從將冉二姑娘嫁給他開始,便動了心思要封他為侯了。
當初兩個愛子折於雪山,留侯大慟,對世子指天誓日道:這輩子絕不讓他承侯位。
這話齊野替容桀記著,不過彼時誰也不曾料到容恪後來會名動大魏,大敗夷族。要說四年前,齊野親眼見著一頭兇惡的猛虎鮮血淋漓地死在獸籠裡時,還只覺得容恪可惜,後來一戰成名,齊野便知道這個人不是什麼池中之物。
放任他鎮守陳留不是不可,只是容家在陳留郡已歷四世,威望太盛,如今陳留百姓只知留侯世子,而不知大魏天子,再加上容恪那半個月滿血統的身世,齊野著實放不下心。
想起來就煩躁。
還有件更煩躁的事兒,在這一摞奏摺底下,有一封東宮來的,蓋了太子印鑒的奏摺。
太子自請去遼西戍邊。
好好兒的,一會兒鬧休妻,媳婦十數日不歸,一會兒請旨去遼西那不毛之地,齊野頭疼得直揉眉,少頃,傳話外頭的人,“將太子給朕叫過來。”
外頭應了一聲,豈料齊戎正跪在太和殿外,天子一傳喚,不過須臾便入了內殿。
暖爐瑞腦,飄出一縷一縷煙氣,千姿百態的太湖石含了檀香青煙,幽幽半吐,雙耳掐絲青花梅瓶裡尚溫著一瓶芙蓉醉,酒香如芙蓉清冽。
張誦告了辭,似笑非笑地退出了大殿。
齊野這才想到要問他:“真到了和清榮非要分開不可的地步了?”
齊戎筆挺地跪在金龍牡丹的紅氈上,點頭,“求父皇成全。”
“不是不可成全。”齊野對齊戎本來萬事好商好量的,只唯獨看不慣他那套陰森森的做派,臉上沒一日帶笑的,時時見著他都一副臭臉,齊野也沒好心思,冷然道:“當初你自請此生非冉大姑娘不娶,婚書你自己寫的,聘禮你自己下的,新嫁娘你自己迎的,鶯鶯你……和她生的,這現在又是怎麼了?”
齊戎捏緊了垂在膝頭藏於蟒袍袖間的手,緊握成拳,青筋畢露,“兒臣後悔了。”
人就是這麼個臭德行了,愛的時候天花亂墜,不愛的時候到處抓遮羞布,以掩飾自己的涼薄負心。
齊野蹙眉,“請旨去遼西又是怎麼回事?”
齊戎這回不說話了,一個響頭磕到地,“請父皇成全。”
又是硬邦邦的一句求他成全,齊野是心疼太子從小沒娘,但太子成日裡死著一張臉,齊野不喜歡看,多看兩眼自己都跟著喪氣。
“去多久?”
齊戎道:“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