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戎一個人躲在冉清榮的寢房裡,沉默地走了一遭,許多日不曾來了,她的梳妝臺從南面搬到了北面,臨小軒窗的屋簷,懸掛了一串風鈴,風微拂,風鈴亂彈,嘈嘈切切如琵琶心事。
一個人到底要有多寂寞,才會整日坐在梳妝臺,聽著那風鈴搖曳的無章的樂音?
宮燈輝煌,錦繡殿閣卻滿堂寂寞,齊戎的手指撫過她的菱花鏡,想象著,這鏡中有一張美麗憂愁的臉頰,愁雲慘霧的,兩腮攜淚的……曾幾何時,他的阿榮嫁來,也是桃李風姿,灼灼芳華,那時,上京哪個男人不羨妒他?
齊戎苦笑起來,風吹來,他揚起了頭,那輪皎潔的皓月裡,也彷彿有伊人輕愁的目光……
“阿榮,你是真的要我休了你了。”
他是一個沒用的男人,一個浸淫權勢的男人,他有太多害怕和顧忌,卻不經意間,自私地將一切痛苦艱難都交給自己女人承受了。
鶯鶯被侍女抱了回來,從祖母那兒吃了好多糖,小姑娘還沒意識到自己娘親已經不在了,走進門,只見一個修長清俊的側影,正臨風出神,她好久沒見過他了,愣愣地喚道:“父王?”
齊戎一回頭,才三歲的小女娃已經朝他撲了過來,齊戎忙笑著蹲下來讓她撲到懷裡,將小小的柔軟的一隻緊緊摟住,摟得鶯鶯都有些疼了,可是脖子上滴了好多水,滾燙滾燙的,鶯鶯不知道是什麼,但是見不到娘親,莫名地慌了起來,齊戎抱著她,撫著她的小腦袋,悽惻地笑道:“鶯鶯,娘親不要父王了,永遠永遠都不會要了……”
鶯鶯“哇”地一聲便哭出了聲,“父王壞!父王壞!”
她不知道娘親去了哪,但肯定是父王又跟那兩個小妾欺負娘親了,不然,不然她不會走的,不會不帶走鶯鶯就走的!
父女倆抱著哭成了一團。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估計恪哥哥出現不了了哈哈,明天一定讓他和濃濃團聚!
☆、休妻
晚間, 卸下盔甲的冉秦從城外軍營裡頭回來了, 與愛妻分別數日, 見面便打得火熱,直到沐浴淨身後,後半夜了, 長寧才疲倦地撐著眼皮道:“女兒回來了。”
冉秦挑眉:“哪個女兒?”
這人在外頭,便不知道記掛家裡,長寧嗔怒, 拿拳頭揍他的胸口,“兩個女兒!”
冉秦一聽,愣了。以為至多大女兒回家哭訴,沒想到小女兒也回來了, 一時再也坐不住, 但想到天色太晚,還是明日去見,便出了口氣躺在長寧旁側了。
他僵著偉岸的身軀一動也不動,長寧趴下來,躺在他的胸口, 將大女兒的難處同他說了,“我原以為,清榮在宮裡頭, 至多皇後不喜她,兩個良娣驕縱了些,可今日她回來, 我才知道事情遠不止如此。”
在冉秦胸口一震,牙關擠出一個冷笑後,長寧心疼起來,“太子縱容兩個良娣爬到了咱們女兒頭上了,你知道,那兩個女人是李太傅辭官後生的,自幼養在鄉下,雖說也是名門之後,但論著身份秉性,怎麼也不該讓咱們女兒受委屈。何況,清榮在那邊,就跟守活寡沒兩樣。”
一聽,冉秦怒了,兩手緊緊掐住了愛妻的腰肢,虎目一瞪:“什麼?”
長寧“哎喲”一聲,拿手揪他鬍子,嗔道:“清榮回來說,太子兩年沒與她同床了。”
冉秦年輕時隨軍徵戰四野,橫刀立馬,到了娶妻生子時已是而立之年,比長寧公主大了足足十二歲,那會兒她還是個小姑娘,就愛揪著他的鬍子趴他身上鬧騰。恩愛了二十年,冉秦從未體味過夫妻不睦是何滋味。
他帶兵在外,一個月不見長寧就牽腸掛肚,想得發狂,到了如今這把年紀,還時時放不下的,太子和清榮才多大?兩年不同床,那是真沒的過了。
冉秦扭頭,將妻子緊摟在懷裡,“既然如此,那便和離。”
“和離?說的輕巧!”長寧瞪眼道,“當初若不是你答應了太子求親,還沒這事兒,說到底,單論看女婿你還不如我。”
“是是。”不論長寧說什麼,冉秦都點頭稱是,說罷又冷靜下來,“改日你就進宮去,先問問皇上和皇後,要個說法,說什麼也要和離。要是皇家不答應了,大不了讓他們寫休書,我的女兒我負責養一輩子,不勞他們掛心。”
長寧就怕皇兄皇嫂不肯,“只是太子畢竟是……”
冉秦握住愛妻嬌軟的拳頭,“太子自己寵妾滅妻,擱哪兒都說不過去。這一點,咱們大魏人還不如夷族人直爽,他們的男人要是敢納妾,就要被腰斬。即便是妻子生不出孩子,也要和離之後妥善安置了她們的後半生,方能再娶。”
長寧點點頭,既然丈夫也如此說,她明日便進宮。
翌日,長寧梳洗了一番,換上公主頭面,一身繡海棠穿絲羽緞繡夾裙,盤錦鑲花的妃色外披,眉吊柳梢,目橫雙鳳,精心梳洗後入了宮。
但長寧卻沒爭得幾分顏面,反在鳳藻宮碰了釘子,皇後無所謂太子休妻,卻不許和離:“太子不過是偏疼兩名良娣,你那女兒卻要死要活的,她既要不過,教太子休了她就是,和離算什麼,太子無過。”
說話時,鶯鶯繞在皇祖母膝下,撿著她的絹花兒把玩,不知道娘親和父王鬧到什麼地步了,長寧看了眼外孫女,心思一橫,“那鶯鶯……”
“鶯鶯姓齊,該跟著誰不用公主做主。”
皇後當真一點顏面不留,長寧公主窩了一肚子火,忍不住便將寶壓在了鶯鶯身上,喚了一聲:“鶯鶯。”
皇後寶貝外孫女,鮮少放她出宮,鶯鶯跟外祖母不親,看了她一眼,脆生生地喚了一聲“外祖母”,便不肯再繼續說話了,又捏著絹花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