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的指腹在她的耳垂後微微一點,泛著溫柔的熱,她滿臉暈紅地絞緊了手指,依稀聽見上頭又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她怔怔然,不明其意。
容恪道:“夫人心地良善,想必以前,不曾少對別人施以援手。”
他也不知是該慶幸她忘了,還是有點不甘心。
冉煙濃抬起下頜,他的手指便剎那間鬆了,四目相對,燭火高照,滿室紅香粉黛,檀煙氤氳之中,她暈紅著臉頰,仔仔細細又把這話品了品,覺得奇怪,但又沒什麼問題。
“偶爾會。碰上合心意的,喜歡的,我會撿回家。比如耗子,我喜歡耗子。”
她老老實實背過手答了這個問題。
容恪挑眉,“也有不撿回家的?”
冉煙濃笑道:“不撿回家的,通常生得不好看,或者,一看就知道我根本駕馭不了它的。”譬如老虎、豹子和野狼。
但他們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
容恪又是一嘆,他不知道她是否在裝傻,不過依照他對她的瞭解,她裝傻充楞的功夫想必不會弱。
這時,婚房外的院落裡傳來了隱隱切切的人聲,這種聲音冉煙濃不陌生,像是府邸丫鬟下人們嚼舌頭時慣常會讓主人家有所察覺的,不過這是新婚夜,即便是容家持家有道,也不能妨礙人家些家常。
冉煙濃不奇怪,但是好像現在房間裡靜得可怕,容恪將她的鳳冠取下擱在了一旁,起身去將大紅的被褥挑了開,裡頭平平整整地擱著一條帕子。
冉煙濃疑惑地眨著明媚的杏眸,“恪哥哥,這是什麼?”
她走了上前,容恪的指甲已劃破了一根手指,冉煙濃驚呆了,大喜之日為何要自殘?
“恪哥哥?”
他的指甲上有一根指刃,用完後便收攏了起來,五指看起來與常人的手沒有不同的,這根指刃竟是仿著指甲和肉色造的,精巧絕倫。
她暗暗稱嘆陳留果然是能人異士眾多,容恪已將血抹在了上邊。
她腦袋一暈,好像明蓁姑姑說的話忽然一股腦灌進了腦殼,“恪哥哥,你不……不碰我?”
容恪起身,將一截長發撂到身後,淡聲溫笑:“時日還長。”
冉煙濃赧然道:“咱們新婚,我是願意的,我以為,你很喜歡濃濃呢。”
那回他輕巧地對刺客一劍封喉,她就明白了,容恪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他對敵人尚且三分笑,對她的好意和溫柔,幾分真幾分假她都不知道。
她原本以為,娶她是一樁聯姻,有了冉將軍這個倚靠,必然更是能讓如今聲勢壯大的陳留如日中天,那麼即便他心有不甘,或者另有心上人,也不會與她鬧得很難看,她就沒把那句“恨她”掛在心上,但是新婚之夜,他竟不肯與她有肌膚之親,冉煙濃就沒法不多想了。
“恪哥哥你有心上人沒有?”
容恪取了藥膏止血,身影微微停頓,“有。”
冉煙濃乖乖地閉了嘴巴。
原來,原來真是政治聯姻啊。
北疆這邊,有容恪坐鎮,雖然夷族不敢輕易南下,但他們可汗自從兵敗給容恪之後便一直不服,大動靜沒有,小摩擦是肯定的,皇帝舅舅日日殫精竭慮要守衛北疆,又怕容恪這個行事詭譎的年輕人有了異動,她嫁過來,其實是被寄予厚望來籠絡容恪的。
但冉煙濃還是覺得,如果嫁過來的是靈犀,好像更能服眾一點。
她問,“能讓你動心,肯定也是個美人罷,很溫柔很溫柔的美人。”
容恪一聲低笑,“還行。”
又是這個“還行”,他這個人很謙遜,想必是真的很美了。
也是,以他這種容貌、權勢和地位,願意與他共結連理的女人多了去了,能被他另眼青睞,不是美人難道還生得醜不成!
但不知道為什麼,冉煙濃卻有些哀怨。也許是哀怨自己今後的日子不會很好過,萬一哪天他將她的心上人找來,不說做平妻,即便是做個小妾,她也是不歡喜的。
依大魏風俗,男人|妻妾成群是常事,她家也不過是母親大人是皇親國戚,仗著身份,外人不敢說道,父親大人又心裡只有母親,這才僅有一妻。
“恪哥哥想娶她麼?”
容恪回眸,溫潤地揚唇微笑,“想。”
然後他便看見,冉煙濃喪氣地垂下了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