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是長寧。
母親的聲音聽著有幾分哽咽。
但此時冉煙濃一手抱著玉如意,一手被容恪牽著,她沒法撲到母親懷裡,與她說,她其實一點不想遠嫁,不想去北疆,不想看夷族蠻荒之地,不想受威脅,不想身邊沒有一個親人。
她知曉,事已至此,任性的代價是她付不起的。於是她笑了起來,“阿孃,話兒昨晚不是已經說完了麼,濃濃嫁得良人,阿孃要歡歡喜喜送濃濃走才對。”
容恪握著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緩慢地摩挲了下。
動作很輕,但他手心裡的繭子帶起一波沙沙的粗糲感,冉煙濃恍如被蚊蟻叮咬了一下,她要抽手,但此時理智快於沖動,她忍住了,為他的輕薄紅了臉,但又知道不能說什麼。這是她的夫婿,別說碰了手,就算碰她身體任何一個地方,在人看來都是合情合理的。
長寧嘆了一聲,“哎,娘不說什麼了,你好生些,聽說路上不怎麼太平,但幸得有容恪。也幸得開春了,積雪融化,路途沒有險阻。”
聽說近來從魏都往北去,約三十裡外,有一處近來鬧馬匪。朝廷派人剿了幾回均為找到窩點,可見也是一幫猖狂人士。
但他們只劫過往小攤小販,倒沒本事阻攔官家的馬車,想必也是烏合之眾有自知之明。
冉煙濃與父母雙親,還有冉橫刀斂衽行禮,道了別,被那隻溫熱的手牽引著到了外頭。
馬兒打著響鼻,乖馴地蹭了蹭容恪的手。
冉煙濃低頭,他的手白皙幹淨,指骨修長,是真的很白,甚至絲毫都不遜於她。
在見到容恪這一雙手以前,她以為陳留的漢子個個生得粗莽魁梧,都是彪形大漢,但她現在需要重新審視一番。
容恪微笑,“夫人,上車了。”
冉煙濃跟著瞅了眼後頭,明蓁也上來扶住了她的一隻胳膊,但冉煙濃的衣擺太長了,又看不清路,為難地咬了下唇,便似淩空而起,被容恪抱在了懷裡。
她蹭地一瞬紅了臉,為表羞澀,在他懷裡小小地掙動了一番,然後便被平穩地送入了馬車。
聽得明蓁姑姑忍俊不禁地一聲笑,冉煙濃全身都紅了,以往齊鹹雖有討好她的嫌疑,但彼此見面少,也從來沒有肌膚之親,最多刀哥拍她兩下肩膀,且刀哥雖然行事大而化之沒有正行,但在男女之防上也一直恪守禮儀。
冉煙濃微微地低垂眼瞼,緩慢地說道:“謝夫君,有勞了。”
容恪挑眉,半邊身子探入馬車門,斜倚著車轅,笑容溫潤而戲謔,“你們上京的女人,都是這麼……善於偽裝?”
她明明不喜歡,非要硬拗成喜歡。
冉煙濃可以被他說虛偽什麼的,但不能接受他連帶著自己的故鄉一併用這種有內涵的話稱道。畢竟在離鄉背井的時候,家鄉都是極其神聖的桃源。
她顰眉,不悅地翹起嘴角:“你們陳留的男人,都是這麼喜歡不打招呼便對女人動手動腳?我們還也還沒拜堂。”
牙尖嘴利。容恪笑了笑,不說話,請明蓁上了車,便替她們闔上了車門。
明蓁一直合不攏嘴,她覺得姑娘和姑爺唇槍舌劍挺有意思,可惜姑爺有意想讓,怕誤了上路的吉時,話不多說便帶著人出發了。
但新婚夫人沒意識到她方才犯了個大忌,冉煙濃不知道,明蓁要提醒她:“姑娘和姑爺說話,雖是打情罵俏,也要溫柔一點兒。”
冉煙濃怔了一會兒,水杏般的眸,在滿目的紅裡睖睜了會,才道:“我並沒有想與他打情……”少女臉頰暈紅,咬唇道:“罵俏。”
明蓁道:“還沒拜過堂這話這時也不適合說,遲早是要的。”
冉煙濃的牙尖碰了碰下唇,昨晚長寧與她聊到中宵,對她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在外頭事事聽從明蓁姑姑的話,明蓁是過來人,有閱歷,必然不會坑害她的。
即便是鬧脾氣,也要忍耐。
馬車平穩地駛出許久,上京的一切轉眼被起伏不定的山丘吞沒,那巍峨的古城牆,那一帶青牆下熱鬧的城門,新野漫過春風的一頃碧色,花開時節連水都香氣馥郁的湖,凜然不可侵犯的宮闕,城中所有的親人,一一遠去。
她怕自己留戀,怕自己想著,一路行進艱難,找了個話兒問明蓁:“姑姑,容恪……生得俊麼?”
大抵小姑娘總愛幻想未來夫君的容貌,她只是好奇。
明蓁用食指隔著紅綃點了下冉煙濃的額頭,這才語重心長地嘆道:“姑娘,成婚了,你便知道了,這世上的男人有容貌的多了去了,但真心的、待你好的,卻未必有那麼一兩個。所以長得好看與否,都不過是張皮囊,不重要的。”
“哦。”冉煙濃失望地低下了頭。
聽姑姑的意思,不好看啊。
她忽然感慨起來,原來自己是如此命苦。遠嫁不說,夫婿還長得不好看。
明蓁握住了她的手,“二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