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煙濃放心了。
明蓁說罷,卻又愁眉不展,“只是姑娘怕是不知道,那個世子,實在是個狠角色,把我倆摞一塊兒,也未必是他敵手。要是他動輒粗暴行事,我老胳膊老腿的卻是敵他不過,如何是好。”
冉煙濃立起身,悄然眨眼,心道:又是一種說辭。
不得不說,她現在對她的夫君充滿了好奇。
她笑著抿唇道:“我是他娘子,他會打我?”
明蓁搖頭,嘆道:“這說不準,民間百姓多少夫妻不睦,皆因丈夫在外頭尋歡作樂,或恐有不如意處,回到家中拿妻子發洩。何況這位世子,聽說力能扛鼎,是個活閻羅,連三歲小兒看著他都嚇得不敢啼哭。在夷族那種不毛之地待久了,生性也和夷人沒兩樣,是啖人肉、飲人血的,何況,聽說他連兩個哥哥都敢……”
明蓁自知多話,後頭的便不說了。
連兩個哥哥都可以手刃?
冉煙濃依稀記得,當年明蓁姑姑帶話,說是世子容允有心推容恪進虎籠。那時她們都以為,這是要謀害親弟。
可後來容恪沒死,安然無恙,這個傳聞似乎不攻自破,而容允死了,於是對弱者的同情轉嫁到了容允身上,那個十九歲沒於雪峰上,讓皇上也聞之哀慟題字送往陳留的少年。
但只有冉煙濃記得,當年的容恪有多逼不得已。
刀哥說,他當時也險些去了半條命,渾身都是血……
而這種不公正的欺淩和折辱,想必也不是一回兩回。她甚至能感同身受,倘若誰逼得她走投無路,她必也魚死網破。即便他謀殺兄長,又如何。
冉煙濃的嫁衣挑選好了,她安心在家待嫁。
其間齊野又下了一道聖旨,封她為韶音郡主。
大姐冉清榮從宮中出來一回,給她捎了一些新釀的幹果,還有甜酒,冉煙濃貪嘴,她是知曉的,因而貼心地給她準備了一些零嘴。
“這些且都是存留時限長的,這些曬幹了的果子,有些可放上一兩年,我用蜜蠟紙封好了。但你也要記得吃,不許捨不得,沒有了,你託人捎個信兒來,姐姐再給你做。或者你在陳留有什麼吃不到的,想念家鄉的,都告訴我。”
冉清榮出閣前,是家裡最疼她愛她的長姐,一說這話,冉煙濃便忍不住紅了鼻子。
大姐在宮中並不快樂,成婚四年,只在第二年為太子生了一個女兒,後頭傷了身子再無所出,皇後舅母為太子又新物色了兩名良娣,在宮裡頭仗著皇後寵愛和太子的不作為,也不把將軍府出身的姐姐放在眼底,說話是豆腐嘴刀子心,冉煙濃有時候聽了,氣得大怒,可竟無法回嘴。
也許正因為皇室如此,對齊鹹,她最初的少女嬌羞之後,也慢慢地心灰。
冉煙濃和姐姐聊了許久。
送嫁那日,冉清榮卻沒來,不知何故。
冉煙濃緊張地坐在梳妝臺上,看著一綹一綹的鴉色長發被盤上頭頂,珠釵寶簪參差錯落,鳳冠翠翹井然對稱,一身名錦綾羅,裁剪地修短合度,襯得她稍顯豐腴的胸脯愈發飽滿,身材愈發纖長,凹凸有致,有花朵初綻的夭夭風姿。
“來了來了!”明蓁從外頭一下穿簾而過,帶起一波珠簾晃動的清音。
明蓁眼前一亮,跟著蹲到了冉煙濃腳邊,“姑爺來了,和將軍少爺他們在前廳說話,等吉時一到,便來接你。”
聽罷,冉煙濃被胭脂抹得殷紅的臉蛋,更紅了幾分,豔光照人。
她羞赧地躲了開去。
明蓁笑道:“姑姑替你瞧了一眼,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像是,比少爺還高半個頭,一身的紅,太紮眼了。”
冉煙濃悄然捂住了臉頰,新嫁娘的嬌羞是不學自會的,何況她雖沒見過容恪,聽說過他的事跡,瞭解了個一鱗半爪的,難免心有憧憬。
聽明蓁姑姑的話,便按捺不住,心跳砰砰的。
明蓁握住她柔軟的兩只小手,“姑娘要記著,這位世子來自北疆,不同於咱們魏都男兒喜好可憐風情,他們北邊的人愛大膽熱情的女人,姑娘不要凡事都躲著,也要學著對他獻媚才行。”
好……好羞澀。
冉煙濃對誰都好撒嬌,但對丈夫是真的做不來。因為只有丈夫是最特別的,他們可以有肌膚之親,還要生活一輩子。單是想想,冉煙濃心底裡便有些發憷。
但她應許了明蓁姑姑的,要事事都聽從她,何況一點小事。她紅著臉,佯作鎮定地點頭。
然後,一頂通紅的紅蓋頭遮了下來,覆住了她的鳳冠,將整張小臉掩在蓋頭底下,冉煙濃更是緊張。
外頭報了一聲“吉時到了”,於是一室的人都手忙腳亂地忙亂起來,未簪上的鳳頭釵落了一地,冉煙濃手裡被倉促塞了一隻玉如意。
“姑爺。”
聽人一喚,冉煙濃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瞬間雙腳並攏,一副防備緊張態。這種感覺,就像第一次騎馬,坐在馬背上,明知接下來該怎麼揮鞭子,怎麼夾馬腹,可理論都有了,實踐起來還是會慌張。